章太炎 经典语录
他曾经给康有为写过一副对联,叫做:国之将亡必有,老儿不死是为。
又给孙中山写过一副挽联,更难听,叫做:举国尽苏俄,赤化不如陈独秀;满朝皆义子,碧云应继魏忠贤
整个晚清民国学术界,只有一位真正的泰山北斗,那就是章太炎先生,他原名学乘,字枚叔,浙江余杭人。以纪念汉代辞赋家枚乘,后易名为章炳麟。他既要革命,又想保留国粹;既要共和,又反对代议制政府;既是儒者,又向往佛教;对学生平易近人,对同志肝胆相照,对小人金刚怒目。他为人嫉恶如仇,凡人有不善,必面加呵斥,不稍留余地。
章太炎出生于1869年,那一年,康有为11岁,孙中山3岁,同年,英国首相张伯伦诞生,印度圣雄甘地出世。
此人写过“谢本师”,被恩师俞樾逐出师门,欺师蔑祖,大逆不道,日后也被弟子钱玄同写了个“谢本师”。此人原本和梁启超同事,共创《时务报》,却因政见不合大打出手,抽了梁公子一耳光,从此决裂。此人学富五车,才冠天下,却一心要做革命家。此人坐过三次牢房,当面大骂袁世凯,把勋章做扇坠。此人自认为“民国元勋”,却不承认南京国民政府。此人精通儒家典籍,却声称“六经皆史也”,彻底否定儒家道德体系和价值观。此人留学日本,老年却力主抗日,大骂蒋介石是“石敬瑭”。
章太炎先生是浙江人,性格刚硬酷烈,不亚于湖南那一群铁血书生,他的学术和脾气是有传承的,远可以上溯到顾炎武、黄宗羲,近能够继承他的师傅俞樾,祖师爷曾国藩。学术只是他们的小术,经济天下才是他们的大道和本愿。
到他去世时,世人只知道他是国学大师,却忘了他是革命先驱、民国元勋,因此,他的弟子鲁迅先生,在去世前10天,还挣扎着写下《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考其生平,以大勋章作扇坠,临总统府之门,大诟袁世凯的包藏祸心者,并世无第二人;七被追捕,三入牢狱,而革命之志,终不屈挠者,并世亦无第二人:这才是先哲的精神,后生的楷范。”
鲁迅言下之意——章太炎先生作为革命家的伟大,远超过他作为学术宗师的伟大。
章太炎在当时有个著名的外号,叫做“章疯子”,他的政论往往偏激极端,惊世骇俗;他的脾气横行国内,谁的帐都不买,平时最大的乐子,就是怒骂康有为,贬低孙中山,讥讽康有为要做“邪教教主”,嘲笑孙中山的会党是乌合之众,孝子贤孙。当时有家报纸的主编非常讨厌他,发表他的文章和观点,都得加个标题——“章疯子又发疯了!”偶尔赞同他的观点,就写——“这回章疯子居然不发疯?”
章太炎认为保皇派就是一群痴心妄想的蠢货,与他们合作更是愚不可及,当时章太炎也不觉得孙文的民主共和能救中国,他提倡的革命,其实是“民族革命”,也叫“种族革命”,意思是:推不推翻帝制都无所谓,但满族人得滚下台,天下得是汉人的。他觉得维新变法太幼稚,武装起义如同愚公移山。还不如直接用恐怖手段,暴力刺杀。
1900年,在中国第一届“国会”上,他于自立军保皇的理论谈不到一块去,最后与唐才常绝交,当众剪辫子,拂袖而去。事后,他在日本东京听说了自立军起义失败,唐才常牺牲的消息后,他也喟然悲叹,明白唐才常的苦心,知道他并非真的要“勤王救主”,而只是需要康梁的帮助而已,唐的这一场惨败,也让他触目心惊,要考虑更有效的斗争方式。
1902年,章太炎第二次渡日本,计划在东京举办“支那亡国二百四十二年纪念会”。“支那亡国”意指南明永历帝政权的灭亡,预定的举办日期为明思宗殉国之日,但是纪念会在清廷向日本政府施压下被禁止。但这次运动,掀起了极大的风浪,章太炎的名声响彻海内外,也上了清政府的黑名单。
章太炎为人慷慨激烈,蔑视世俗,处世亦庄亦谐,叫人摸不着头脑,有一回日本警察厅查户口,让他填个表格,他竟然在出身一栏中填“私生子”,职业是“圣人”,年龄则是“万寿无疆”,日本警察惊骇莫名,以为他是神经病,然而他确实常常自称神经病,挂在嘴上的名言就是:“成大事者,必有神经病,不才承认自己是有一些神经病的。”
在日本期间,他认识了蔡元培、陶成章、陈独秀、邹容、苏曼殊这群朋友,每日家看着陈独秀剪别人辫子,与陶成章倾盖相交。他也收了一堆弟子,当时在《民报》报社,他曾为许寿裳、钱家治、龚未生、钱玄同、朱宗莱、朱希祖、周作人、鲁迅等人开过“小课”。
鲁迅回忆:“太炎先生对于弟子,向来也绝无傲态,和蔼若朋友然”,周作人也回顾说:“太炎对于阔人要发脾气,可是对青年学生却是很好,随便谈笑,同家人朋友一般。”
章太炎还照着太平天国的建制,戏封其得意弟子为“四王”,封黄侃为天王,汪东为东王,吴承仕为北王,朱逖先为西王,钱玄同为翼王,因为钱玄同最不听话,也是第一个反出师门的。
汪东回忆“先生曰:季刚尝节《老子》语‘天大,地大,道亦大’,丐余作书,是其所自命也,宜为天王。汝为东王。吴承仕为北王。钱玄同为翼王。余问:钱何以独为翼王?先生笑曰:以其尝造反耳。越半载,先生忽言:以朱逖先为西王。……一时诙嘲,思之腹痛!”
那时节,一群日后的大师团团坐在榻榻米上,听着先生指点迷津,谈笑风生。先生不修边幅,套着一袭背心,手挥蒲扇,讲解《说文》,钱玄同好动,总是在榻榻米上爬来爬去,鲁迅戏称他为“爬兄”。
“章疯子”的学问和故事,数十万字都说不完,然而我们还没有提到“光复会”,章太炎后来便是光复会的会长。。
1903年,同样是江浙大学问家的陶成章在日本东京会见王嘉伟、蒋尊簋、魏兰、鲁迅、龚宝铨等人,次年初又经陶、魏回上海与蔡元培商议,至同年11月,以龚宝铨组织的军国民教育会暗杀团为基础,在上海正式成立了光复会。蔡元培任会长(陶成章任副会长)。日后,章太炎、秋瑾、徐锡麟、张恭、徐顺达、赵声、柳亚子、陈去病、熊成基等人陆续加入。
有意思的是——当时鲁迅先生在会中地位颇高,陶成章对他非常爱重,乃至封他做“大龙头”,甚至计划派他去参加刺杀行动,鲁迅先生在《朝花夕拾》和《狂人日记》中也隐约提到了这段经历,拿他自己的话说——“我是做过强盗的人。”
光复会总部设在上海新闸路仁和里,后迁三马路保安里。该会的政治纲领即入会誓词为"光复汉族,还我山河,以身许国,功成身退",主张除文字宣传外,更以暗杀和暴动为主要革命手段。光复会积极联络会党、策动新军,主要活动范围在上海、浙江、江苏、安徽等地。
大家且看"光复汉族,还我山河,以身许国,功成身退"这四句话,与从前兴中会和自立军的口号截然不同,这里面有着凛冽的书生气,“还我河山”讲的是民族主义,而“功成身退”讲的是不贪名利,这完全是书生和侠客的意气用事。
这样的主张,完全符合章太炎的胃口,这些创始人,不是章太炎的挚友就是他的弟子,那为什么他没参加组织的建立呢?因为他在1903年被捕狱了,虽然入狱,陶成章也照样把他当作同志,自动入会。这时候的秋瑾和徐锡麟也还没有参加,徐锡麟还在买官,而秋瑾还在做她的王家媳妇儿。
激进暴躁的章太炎摊上了一件大事——“苏报案”,这个苏报案,是满清末年最大的一场文字狱,也可以是说是最后一场文字狱,起因就是康梁保皇派与章太炎、邹容等革命派的论战。
康梁保皇派的舆论阵地是他们在日本创立的《清议报》,梁启超大力鼓吹“勤王”、“保皇”,而自立军残部的秦力山则创办了《国民报》,鼓吹天赋人权、平等自由。第四期发表了章太炎的《正仇满论》,批判梁启超在《清议报》上连载的《积弱溯源论》,驳斥保皇派。双方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1902年,上海的一家市井风俗报纸《苏报》改组,支持中国教育会和爱国学社的活动,聘请章士钊为主笔,章太炎、蔡元培为撰稿人,报道各地学生的爱国运动。以后,《苏报》又陆续刊登了许多激烈地宣传革命的文章。
导火索是康有为一篇嘲讽革命党的文章,叫做《答南北美洲诸华侨论中国之可行立宪不可行革命书》,名字长得拗口,内容也颇为奇葩,称光绪帝为:“且舍身救民之圣主,除千年之弊政者,亦满人也”。又说:“如今满汉不分,君臣同治”。最后总结——中国的进步和自由,与革命没关系,即使与革命有关系,也和满人没关系,认为革命党反清排满是脑子坏掉了。
这让革命党人很生气,当时只有19岁的四川人邹容,自称‘革命军马前卒’的邹容,写出了惊天动地的《革命军》,文中明确写出:“革命者,天演之公例也。革命者,世界之公理也。革命者,争存争亡过渡时代之要义也。革命者,顺乎天,而应乎人者也。革命者,去腐败而存良善者也。革命者,由野蛮而进文明者也。革命者,除奴隶而为主人者也。”
他怒骂满清政府:“乾隆之圆明园,已化灰烬,不可凭借。如近日之崇楼杰阁,巍巍高大之颐和园,问其间一瓦一砾,何莫非刻括吾汉人之膏脂,以供一卖淫妇那拉氏之笑傲。夫暴秦无道,作阿房宫,天下后世,尚称其不仁,于圆明园何如?于颐和园何如?我同胞不敢道其恶者,是可知满洲政府专制之极点。”
《革命军》出自一个19岁留日青年之手,感情激烈愤慨,鼓动全民造反,推翻满清王朝,高呼“中华共和国”万岁,在文化界掀起了天风海雨,人人为之动容。《革命军》五月在上海出版单行本,“不及一月,数千册销行殆尽”。然后在《苏报》上连载,苏报主编章士钊评点:“卓哉!邹氏之《革命军》也。以国民主义为主干,以仇满为用,驱以犀利之笔,达以浅直之词,虽顽懦之夫,目睹其字,耳闻其语,则罔不面赤耳热,作拔剑砍地、奋身入海之状。呜呼!此诚今日国民教育之第一教科书也!”
这本书,如战鼓一样,催动着一代志士豪杰前赴后继,杀身救国,功绩之大,远超想象。炸清政府考察立宪五大臣的著名烈士吴樾,得到《革命军》后“三读不置”。四川著名会党首领佘英,在家乡沪州读到邹容的《革命军》和陈天华的《警世钟》“大受感动”。鲁迅如此评价:“便是悲壮淋漓的诗文,也不过是纸片上的东西,于后来的武昌起义怕没有什么大关系。倘说影响,则别的千言万语,大概都抵不过浅近直截的‘革命军马前卒邹容’所做的《革命军》。”
1902-1903年之间,邹容与章太炎相遇,结为忘年至交,章太炎比邹容大十六岁,邹容把他当作自己的革命导师,《革命军》也是在章太炎的鼓励下写成,章太炎在苏报上为《革命军》作序,写成《驳康有为论革命书》,书中怒斥康有为的理论将让汉民族“处于奴隶之地”,并且说欧美的立宪,并不是“徒以口舌成之”,流血牺牲在所难免,更是猛烈攻击康有为拥护的光绪帝,认为他不过是借助改良的力量,成就新的独裁而已。
《苏报》将邹容的《革命军》和章太炎的《驳康有为论革命书》合刊出版发行,称为《章邹合刊》,二人名动天下。也招来了极大的祸患,章太炎在文中最激烈的一句话是公开辱骂光绪帝的,叫“载湉小丑,未辨菽麦”,载湉是光绪帝的名字,他骂光绪帝是个小丑,连豆子和小麦都分不出!这要摆在满清早期,直接是个凌迟或者腰斩的死罪。
清政府大怒,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狂妄悖逆之人,清廷努力与美国租界沟通,查封《苏报》,最终达成协议,引渡章太炎和邹容,《苏报》主持人陈范逃走,蔡元培力劝章太炎和他一起出逃,但“章疯子”死也不走,蔡元培只能孤身逃难。
1903年6月30日,租界巡捕冲进《苏报》编辑部时,章太炎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指着自己鼻子说:“我就是章炳麟”。
不同的人评价不同。
国学大师,近代思想先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