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晓松经典语录知乎
北京人,定居在美国,但最近常在国内赚钱。
文 | 龙承菲、符琼尹
编辑 | 吴燕雨
“刚才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是那种昔日重来,我们想起的是那个光芒万丈的摇滚的时代。”
当面孔乐队的《梦》在《乐队的夏天》舞台上响起,在场从乐队到高晓松等老炮儿们,都露出了怀念又感慨的神色。成立于1989年的面孔是国内最早的一批摇滚乐队,属于那个摇滚乐最为辉煌的年代——面孔乐队的贝斯手欧洋曾经登上过1994年香港红磡那场声势浩大的演唱会,当时他还只有23岁。
而数十年时光荏苒,面孔乐队分分合合,站在《乐队的夏天》的舞台上重新唱起《梦》时,纵使被高晓松评价“他们的状态还是保持得这么好”,还是只得到了126票,居于首期11支乐队中的第五位。盛世不再,国内的乐队环境经历了长期的低潮。曾经的乐队们四散分离,不少人重归地下,再难以复制当年的传奇。这支带着时代烙印的乐队在时下的格格不入,似乎进一步昭示着那个曾经属于摇滚乐队的“夏天”,已经化为历史里一段模糊的记录,过去了很多年。
但是,毒眸发现,随着时间推移,Livehouse和音乐节的数量在不断增加,Funk、民谣等不同风格的乐队也开始出现,更为规范的商业化运作融入乐队行业,市场环境似乎在逐渐回暖,只是始终缺乏一个出圈的突破口。综艺节目或许就是将他们推向大众的平台——《乐队的夏天》播出前,“乐队要火了”和“乐队要完了”两种声音一直在圈内争执不休,节目播出后,收获知乎、抖音、爱奇艺等全端热搜。
乐队大肆生长的盛夏,或许就要来了。
消失的“乐队年代”
如果说90年代是乐队这一音乐形态在中国的“夏天”,摇滚乐就是带来这场燥热的艳阳。
乐队的躁动从70年代末就开始酝酿。1979年,中国有记载的第一支乐队“万马李王”成立。1986年,工人体育场一声“而你总是笑我一无所有”后,中国本土摇滚乐队也告别了“一无所有”。黑豹乐队、指南针乐队、唐朝乐队等相继在1990年前成立,出现在《乐队的夏天》舞台上的面孔乐队也诞生于这个时期。
内地摇滚乐的躁动和乐队的蓬勃发展,吸引了港台唱片行业的音乐人的注意。1991年, Beyond经纪人陈健添签下黑豹乐队,并于次年发行了磁带《黑豹》,创下了150万的发行纪录。1992年,台湾滚石唱片副总经理张培仁在北京成立了魔岩唱片,签下“魔岩三杰”(窦唯,何勇,张楚)和唐朝乐队,后者首张专辑《梦回唐朝》销量亦突破百万。高光时刻便是1994年香港红磡体育馆举办的“摇滚中国乐势力演唱会”。魔岩三杰和唐朝乐队贡献了长达三个半小时的演唱,“几乎没有一场演唱会像这样疯狂。”张培仁后来回忆道。
但是,一场演唱会的火热,并没有改变内地唱片行业薄弱的基础。“94这一波乐队,名气有了,但是版税没有回馈,所以并没有看到94那代他们的生活跟原来比改善了什么。”内地资深音乐企划人、曾任太合麦田CEO的詹华曾在节目《海豹观点》中说道。
然而,火种已种下,乐队的发展也并未因成熟唱片公司的后继乏力而熄灭,出道乐队的音乐风格反而更加丰富多元。这一阶段涌现的乐队,曾被定义为“北京新声”,他们融合了流行朋友、清新吉他音乐等多种音乐元素,音乐内容也更“表达独立的意识和快乐的精神”,此次参加《乐队的夏天》的新裤子、青年小伙子、痛仰、反光镜等,均诞生于这一时期。
同时,国内第一批独立音乐厂牌也开始出现。沈黎晖为了发行清醒乐队的专辑创建的摩登天空、反光镜等朋克乐队聚集的嚎叫唱片、捧出了花儿乐队的新蜂音乐,成为90年代末中国最重要的三个独立音乐厂牌。但当时的独立音乐厂牌还比较少见,收入十分堪忧,摩登天空最早甚至靠印刷品的收入来维持着公司的运营。乐队也普遍缺乏来自专业厂牌的保障,反光镜乐队在谈及签约嚎叫唱片的原因时反问道:“那个年代有公司要签约你,简直就是白日梦,为什么不干?”
可惜的是,乐队类型的多样化发展没有赶上市场良性体系的建立,走红后解散成了乐队普遍的结局。在《乐队的夏天》乐队介绍小片中,曾经一位跟拍痛仰乐队巡演的导演对高虎说:“所有巡演的乐队,命运都是解散的。”2000年,随着主唱汪峰签约华纳,吉他手龙隆成为音乐制作人,曾经名噪一时的鲍家街43号就此解散。“当年火的那波乐队,很多的时候是被急功近利的市场给搅乱的,杀鸡取卵。一个乐队火了,主唱突然就被唱片公司签走,乐队也就散了。”《乐队的夏天》总制片人、米未传媒CCO牟頔告诉毒眸。
除了唱片公司的短视,演出环境的缺失也是乐队发展的困局之一。多数乐队的演出场景还只有音乐节、Livehouse及部分酒吧,但从2000年迷笛音乐节首次落地开始,直到2007年,国内户外音乐节的数量仍没有超过20个,巡演场地并不规范,宣传覆盖面也很低。反光镜乐队鼓手叶景滢向毒眸描述他们2004年巡演的场景:“各地演出设备简陋,有的所谓Livehouse简直就是噩梦,很多城市都是我们到了临时换场地,我们还有在当地自己去发海报宣传。”2007年,MAO的建立才把源自日本的Livehousee这一概念、行业标准正式引入国内。
相较之下,台湾乐队的生存环境便好了许多。1995年,台湾就已经开办了垦丁音乐节和野台开唱音乐祭,2001年,金曲奖首次设立最佳乐团奖,被五月天拿下,标志着乐队势力在台湾乐坛的崛起。2007年,台湾政府通过乐队出版补助政策,进一步促进了非主流音乐的制作出版,每都有约200个乐队提出申请。有台媒估计,台湾有原创作品、并可演出的乐队数目,2009约为500-600支,2013年则已达1500支左右。
与对岸的如火如荼相比,内地独立乐队的日子却还是没有好过起来。当时内地的传统唱片业受到互联网和彩铃行业的冲击,乐队的生存空间被进一步挤压。在《乐队的夏天》中收获大量认可的新裤子乐队,在2006年推出新专辑《龙虎人丹》时,被当时的沈黎晖评价:“这什么玩意儿啊,没有一首歌能当彩铃。”
沈黎晖的焦虑也是整个独立音乐行业的焦虑。他开始摸索转型,布局线下的音乐场景。从2007年开始,沈黎晖相继促成了摩登天空音乐节、草莓音乐节这两个知名音乐节品牌的落地。到2010年,音乐节的数量已经飙升至92场。多地政府也开始加入到音乐节的运营中,据小鹿角智库的不完全统计,到了2016年,中国全年共涌现出231个音乐节。
除了承载中、大型演出的音乐节,能承载小型演出的Livehouse也逐步受到资本的关注。据道略音乐产业研究中心报告,Livehouse的演出市场票房在2011年(3772.8万元)后持续增长,到2014年时已达到4953.6万元,3年增长了近23.84%。
即使如此,对于大多数初出茅庐的新人乐队来说,演出机会仍是凤毛麟角。“打出品牌的音乐节不多,但如今中国已经有了两三千支乐队。而且音乐节出于票房考虑,也并不会邀请新乐队。”牟頔说道。有参与节目评审的Livehouse主理人告诉她,很多乐队演出唯一的观众只有候场的另一支乐队。况且,近年来因房租涨价等原因,断断续续有Livehouse关停。
演出机会的匮乏,导致大部分乐队的收入水平并不高。牟頔告诉毒眸:“有一次飞飞(臧鸿飞)说玩乐队的这帮人就是穷惯了,当年和玩嘻哈的出场费都是五千块的时候大家一起演,现在嘻哈火了,出场费都是50万、150万了,他们还是五千。”已经凭借《春风十里》火遍全国、今年成功在工体举办演唱会的民谣乐队鹿先森,至今还不是一个完全的全职乐队;参加《乐队的夏天》的流行乐队茶凉粉更是五个人都有本职工作,“全职做乐队就饿死了”。
“(乐队)需要舞台,需要被看见的地方,这是最重要的。”牟頔告诉毒眸。
乐队的夏天,该来了
随着对舞台和机会的呼声越来越迫切,为了更好地挖掘这个行业,帮助乐队被更多人“看见”,《乐队的夏天》就此诞生。
但对于米未来说,《乐队的夏天》这档节目最初只是缘起于一个令人意外的应聘者。去年,一个来到米未面试导演的女孩,很坚定地提出了时间安排上的要求:周五晚上早走,周六周日不能加班,因为她要玩乐队,要排练和演出。这样的要求让牟頔非常惊讶:“你哪来的自信我会要你?”
虽然后来她并未被聘用,但她对乐队的执着,莫名吸引了正在寻找新方向的牟頔:“面试后半段我们聊的东西都跟工作没有关系,讲了很多乐队圈的生态。”而米未团队里本身就有不少乐队迷,每逢草莓音乐节,几乎都会有80%的同事去现场,只是一直没有将乐队当做一个制作节目的方向。“我就想如果这是一个这么深的东西,我们没有看见,其实它在地底下长了很长时间了,也许可以有一个爆发的机会。”
在和核心导演团队讨论确定之后,摆在米未面前的,几乎是一个完全未知的领域——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制作乐队、甚至音乐类节目的经验。为此,米未几乎将公司所有团队,都投入到了长达6个月的前期准备工作之中。“前六个月最重要的工作是学习。”牟頔回忆道:“我们几乎拜访了身边所有认识的和乐队有关的人,最开始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是在找怎么到那里的路,而不是上来就走。”
之后,团队进行了大规模的搜索,将在音乐节表演的、在流媒体各种榜单上出现的乐队的歌都找来听,分批前往各大音乐节和livehouse感受演出氛围,并聚在一起开会对这些乐队进行整体评估。第一份备选名单上,足足有300支乐队。
接下来,是漫长的沟通过程。米未面临的第二个难题,就是比赛的形式如何被乐队所接受。在1993年,由《中国社会报》等牵头的“十大乐队”评选活动,就遭到了近乎整个摇滚界的抵制。甚至在前期沟通过程中,反光镜乐队第一次听说节目以比赛的形式展开时,就以为是邀请他们去做评委。但是,在深谙综艺制作的米未看来,纯欣赏、缺乏赛制设计和紧张悬念的节目,往往不能很快地抓住观众,导演团队跟乐队们反复沟通:“最重要的是乐队这个行业需要一个出口——为了这个共同的目标,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做一些各自的妥协。”
所幸的是,和不少头部乐队的沟通都十分顺利。作为国内知名度最高的老牌乐队之一,痛仰乐队答应得非常迅速:“你们要干这件事情不能离了痛仰,我必须得在这个地方。原因就是我们得当铺路的人,如果我们来,这件事情对于年轻人来说,会是一个更好的促进,会让更多人关注这件事情。”后来,反光镜、新裤子、旅行团等纷纷确定下来,“后面再和其他乐队沟通就会比较简单了”。
痛仰乐队在节目的筹备过程中,摩登天空CEO沈黎晖曾对牟頔说过:“你们得先扎进去看乐队是什么样的,看一看他们的真实的状态和真实的面貌。”为此,米未派了20多个PD跟随着参赛的乐队们排练、演出、参加音乐节巡演,努力“和他们成为朋友”,让乐队成员们熟悉导演组,等到面对节目镜头时,能露出自然、真实的状态。
同时,乐队作为一个注重现场效果的音乐演出形式,米未同样耗费了大量精力在节目中进行现场感的转化。在前期准备过程中,制作团队观看了很多需要现场效果的节目,对它们进行评估之后发现:所有现场感好的节目,观众都必须离舞台近,“观众是传递现场感非常重要的介质。”团队特意降低了舞台的高度,将观众摆在了表演者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并且将所有的摄像机位置移到了观众之后,使用了适度抖动、遮挡甚至虚焦的镜头,去体现观看现场演出时真实的混乱、嘈杂感。
但即便是这样,现场感仍然不能百分之百地传达给节目观众。“我们在能做处理的部分用尽方法,最后能转化70%就谢天谢地了。”牟頔承认:“我们希望观众看了这个节目能知道现场更牛,能回到现场看乐队,这也是我们的初衷。”
对于平台方来说,《乐队的夏天》也是爱奇艺在垂直文化领域的又一布局。“综艺内容上来说,乐队形式的综艺在国内可谓少之又少,属于内容上的蓝海市场。”爱奇艺销售副总裁吴刚提到。而《乐队的夏天》的推出,也是爱奇艺在青少年群体的内容消费喜好上的崭新探索,填补这一领域的空白。
在节目的后续规划上,米未方面表示还是要看这一季的最终效果:“如果这一季能够做好,肯定是要做下去的。”嘻哈、偶像开启的元年在前,但牟頔似乎并没有将“一夜爆红”当成目标:“那不一定是好事情。我们希望他们被看见,希望他们平稳地发展,并不希望出现那种大起大落的状态。”
事实上,乐队本身的高成本、低性价比限制了市场的上限。对于演出承办方来说,乐队的乐器租赁、音响维护、成员车马等成本都远高于歌手,这似乎意味着乐队行业的发展存在先天“短板”,到不了其他形态的高度。
但是,《乐队的夏天》又切实给整个市场带来了活力。据一位从事多年乐队经纪的从业者透露,《乐队的夏天》的热播已经为某些乐队带来演出费用的上涨。而在节目的后续发展之中,必然会有更多的乐队进入大众视野,从而带动整个乐队行业在圈层上的突破。
这个盛夏,或许就是乐队向着市场头部、飞速生长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