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安龙城三部曲励志经典语录
「西决」
“龙城三部曲”,从西决的2005年夏开始。这绝对是笛安的一个新起点。
我跟很多读者一样,拿上此书就不舍放下,用了一天时间,一口气读完了《西决》。在这本书里,笛安毫不掩饰其才华,以及野心。这是一种平淡下的波涛汹涌。故事很缓慢,文字却快、狠、准。
全书短至十几万字,选择了一个父辈家庭伦理题材。用男主角郑西决的角度出发,讲述了上一辈、这一辈、下一辈间的故事,一个大家族中的四家人,几辈与几家的故事同时进行着,回忆与现实交叉,横向与纵向交织成一张大网,看上去纷繁复杂,却杂而不乱,笛安笔态从容,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于是,不得不佩服笛安的叙事、转场、起伏、人物塑造,一切顺其自然,恰到好处。
在小说第一回,故事拉开序幕,叙述者西决简要介绍了自己的家庭,第三段“你猜对了,这是一个关于我们兄弟姐妹的故事。东霓,西决,南音,北北。人生在世,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总是要和一些人发生非常深刻的联系。”率先抛出了主人公们,并奠定了小说的气质。
随即是为李宇春拉票的准高三学生郑南音登场,她的俏皮活动时刻说明她还是个未长大的小女孩——这与后来成熟了的郑南音导致西决一时难以接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故事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出场人物越来越多。郑家的家族介绍随之而来,大伯一家的大吵大闹,三叔一家的温暖小屋,小叔的截然一人,每个人物都给出了最简单又最有力的事例迅速将人物塑造得有血有肉,且不会将他们搅浑。
在人物与家庭背景交代好后,便是精彩绝伦的故事。不敢说悬念有多大,起伏有多大,总归是沿着西决的一条主线,衍生处数条支线,牵扯着往事,而人物的塑造也同时进行着。
首先是大伯大妈东霓一家。这个家庭很戏剧化,大妈为了调到龙城与一个男人上床,此后两人便如仇恨,长期“生死相搏”,东霓便成长于这个残破的家庭中。文中花了大量笔墨描述一场东霓家的回忆,她父母拿暖水瓶撒气后,有这么一段描写——
“热水,还有破碎的壶胆。像是一面镜子的碎片,清脆地坠落下来,一片炫目的银白色琳琳琅琅地铺满陈旧的地板,热水的白汽开始缓慢蒸腾,让这屋子顿时鬼魅横生。”
若这是电影,该是多么压抑的镜头。
而那时十二岁的东霓,反应是这样的——
“她高傲地仰着脸,踩着一地晶莹的碎片,站在她的父母面前,一言不发。我不会忘记她那时候的眼神,若无其事,冷若冰霜,就好像眼前那对厮打嚎叫着的男女是样没有生命的东西,比方说,一个指示牌,一个路标。”
还是小说第二回,文字就如此无情不给人留有余地。但也不得不让人拍手叫绝。
无疑,东霓看上去是一个心硬的、食了人间太多烟火的女子。她也是很能刺疼人的角色。她曾两度对西决说:“你知道吗?在新加坡的时候,有一回,有个客人一出手就给了一千美金的小费。要我给他们一桌人唱一个晚上。一千美金当然多,在新加坡也没有几个人能在一晚上赚到这么多。可是,当一千美金是塞在你的胸罩里面的时候,你才能真的明白,不全是钱的问题,这世上,真的有等级这回事。”
后来大伯得脑溢血了,彼此相斗一生的大妈终于停了下来,悉心照料他,又无比让人心酸。这时才知只有相爱的两人才会如此看重对方。当大伯去世三天后,大妈精神恍惚,不信他的离世。而那个一直不愿承认是大伯亲生女儿的东霓,心里也碎了,她在西决的怀里,一直重复着“我爸爸死了”和“为什么呀”两句话。
命运总会跟我们开玩笑。东霓生了一个先天有疾的孩子,与丈夫离婚。《西决》一书并未过多交代东霓情感方面的故事,但字里行间也可推测她过得并非一帆风顺。
三叔三婶南音一家,看起来应该是最幸福的一家。三叔三婶便是大千世界里的寻常夫妻,他们善良,也许这么平淡的一生就过完了。
西决和南音很有意思。他们有着两种身份。学校里是师生,家里又是无话不谈的兄妹。有时他们的关系好得让人嫉妒。两人还是学生时代时,西决因一条辅助线与老师有了争执,南音竟敢对老师说“你是‘师范学院’毕业的,我哥哥会考进清华的”。还有当小叔与陈嫣结婚时,曾被他们感动的南音却无法接受,也因西决,她泪流满面,骂哥哥傻,为他抱不平的南音让人心疼。而西决也一直做着保护南音的事,当苏远智出现在南音的生命里,西决则立马充当起保护性的角色。可南音有时像个任性公主,最后瞒着父母就扯了结婚证,让人苦笑。
小叔这个角色,很复杂。同样是老师,讲台上的他才是活着的他。可因与学生唐若琳相恋,改变了他的生活轨迹。曾经学生时代的东霓崇拜他,却因此事在校园里对着他干,决绝残忍。正值高中的东霓看上去尖酸刻薄,作为父辈的小叔引人同情。但这是注定的,东霓家庭本就破碎,东霓崇拜小叔,却因此事小叔的形象崩塌,东霓的性格决定了她的态度。而十年后,小叔仍与那位学生即西决的前女友结婚了,并有了孩子北北。自此郑家东南西北团聚,小说在此结束。
有时,我更愿意相信我读到的是长篇叙事性散文,它看上去很写实。别的小说更多的写事,往往有些故事也只是走马观花,快餐文化看完即忘,连人物也没有留在脑海里。而《西决》更多通过描写事来塑造人,且成功塑造了很多很多人。
当许多人还在对三三两两的纠葛人物大写特写时,笛安三言两语说明一切,仅十几万字,讲述了很多人,亲情、友情、师生恋、姐弟恋、早恋……各式各样的社会问题都囊括在这十几万字中。笛安曾说,写完《西决》,她有种失恋的感觉。也许是投入了太多情感。笛安没有卖弄什么,她并不迷信要写一件多么好的事,若写一个情感点,那一定会将这个情感点放大来写,写到极致,但也不拖拉,干脆果断。
有时她记叙一种人物状态。人物都是要有感情变化的。笛安曾在访谈中说西决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一种成熟的世界观支撑着。可总有人会做着一些违反世界观的事,这是一种内心矛盾冲突。
有时,对一个人物成功塑造了,而人物做了件大逆转的事。比如那个在讲台上的讲课生动的小叔,与陈嫣继续在一起后,在西决面前表现出的不自在与窘迫。比如那个高傲的东霓,也会哭,父亲死后也会很久也走不出来,也会想掐死孩子。
我认为写作的最高技巧就是没有技巧。笛安做到了。它不是一个荡气回肠的史诗级巨著,它只是叙述了一类普普通通的人,和生活琐事。可它能打动人的灵魂,在某些地方可以扎疼你的心。这是一种功底。
你方唱罢我登场。人生就是这么场戏剧。
「东霓」
若从文学角度看,《西决》最棒。而我独爱《东霓》。
笛安是一个很好的易容师,她不带一丝留恋地撕下了西决的面具,摆脱了男性的视角,批上华服,戴上了东霓的面具,作者恢复了女人的身份,探讨女人的内心。我一直以为东霓是一个很难驾驭的人物,可笛安轻松地驾驭了。
早在《西决》里,我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东霓。三十岁的女人,更显风韵,更谙世事,我甚至可以想象东霓背靠着长满青苔的旧墙,熟练地掏出一根烟,火苗蹿地一下点上,深吸一口,吐出烟雾。或者她内心打着小算盘,或者张牙舞爪的样子。
东霓让人感到又爱又恨。有时她像一剂鸦片,有时像一剂霸道的良药。
我依然欣赏着笛安的文字,不同于西决的冷静,那些句子也带上了东霓的个性特点。“跟着我抬起头看着窗外,突然间发现,原来春天早就来了,春天又来了,又一次大张旗鼓地,卖弄风骚地,无可救药地来了。”这也只有东霓这个女人会这么去形容春天来了。
不同于西决侧重于对家庭的审视,《东霓》的视野则更为广阔,故事性更强。总得说来,此书最主要塑造出了四个人物,四段事。
第一个是东霓的前夫方靖晖。与天斗与地斗都不如夫妻间一斗。在《西决》里一笔带过的“热带植物”方靖晖全方位登场,东霓与其磨着钱,磨着儿子,磨着一场官司,精彩绝伦。即使离了婚,我觉得东霓与他之间偶尔还是有着暧昧的关系。东霓曾说两个人在一起必须有一方降住另一方,像他俩谁也降不住谁,于是只有离婚了。我也不敢苟同东霓的这个观点。文中对东霓与方靖晖婚前往事描写甚少,可我并不觉得方靖晖有那么的渣。能闹到离婚,两人应该各自承担些错。然而一出出有些啼笑皆非的闹剧后,东霓放手了,不再想“敲诈”他一笔钱,也把儿子给了他。
第二个是一个小东霓很多岁的男孩冷杉。东霓开了一家咖啡馆,冷杉成了店伙计。那时5·12地震刚刚结束,冷杉被逃出店的东霓吸引,就走上去应聘了。与东霓比起,他确实是个太单纯还没有长大的男孩,可他竟会喜欢上了东霓。曾经东霓也有被他打动,也想付出自己的真心,可这确实是不会有美满结果的。我一直认为冷杉有一定的恋母情结,而东霓吸引他的更多是母性。可也是东霓教会了他从男孩变成了男人,这个过程还是会有些痛苦。他甚至大晚上从龙城坐飞机到海南,走上又黑又长的公路找东霓,这时他就像做着小男生追小女生的事,也像发现母亲不在就到处找母亲的男孩,可在这个过程里他一步步成长了。他对东霓也像是飞蛾扑火。曾经他们在咖啡店里,月光下交谈,东霓唱了一首王菲的《扑火》,看到了路灯周围的飞蛾,有了这么番认识:“飞蛾们都悠然地飘了过来,凝聚在光晕里,那光的边缘轻薄得就像一层尘埃。都说飞蛾是自己找死,可是我根本就不觉得它们活过。因为它们慢慢地、慢慢地靠近光的时候,就已经很镇定,镇定得不像有七情六欲的生命,而像是魂灵。”冷杉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可他的飞蛾扑火,终让他受了挫。
第三个是小说第一章就出现的新人物,小女孩雪碧。这个人物相当讨喜,她有只小熊,取名可乐,她说可乐是她弟弟,她一直傻傻地相信那只熊有生命。她单纯懂事得让人不忍心说破一切真相。她写的一篇作文《我的弟弟》,竟也能打动我,打动东霓。可我一直好奇这会是什么样的人物,难道将她写进小说中就担任着“单纯、成长、照顾弟弟、懂事”一类标签的角色?直到小说最后一章,方才真正揭秘真相。她竟会成为东霓没有读完大学的理由。这个包袱抖得不错,悬念拉了这么长。
最后也是最出彩的一个无疑是西决。有时觉得很奇怪,《西决》以西决为第一人称作为叙述者,他做着一个剖析者的工作,可我最难看到容貌的是西决。而《东霓》一书里的西决成了东霓眼中的人,反而更为出彩。就如我们看得清世上每一个人,除了自己。而西决的故事是非常戏剧性的,他的生世成了主要问题。当东霓曾希冀自己不是郑家人时,西决才是真正的非郑家人。东霓藏了这个秘密很久,当与西决发生矛盾冲突时,东霓一句“你是野种。你是花了八十五块钱在医院买回来的私生子”说出的刹那,我能想象这个转折有多么大,可更心疼的还是东霓、西决、南音他们兄弟姐妹,这几乎是引发一颗炸弹的爆炸,把他们铁三角的关系炸得支离破碎,血肉横飞。那时我真想《西决》一书这么写下去,那样我就能看到西决内心的想法,一定非常痛。而我这个旁观者,一面佩服笛安,一面幸灾乐祸地想着,这是多么精彩绝伦的故事。
我们高声朗诵着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可我们还是可笑地被生活欺骗,一次又一次。如西决,如东霓。
小说最后一章最后一部非,江薏给郑东霓读了莎士比亚《理查三世》中的一段话,感觉多么讽刺。东霓也曾想:“生活的内核永远让人丑态不出——不管你给它穿上了多么灿烂夺目的外套。早知如此,当初还奋斗什么?”,感觉多么讽刺。也许他,他们,还有这些话,也就成了东霓的一生。
「南音」
笛安的书总能给人惊喜,这套作为“龙城三部曲”完结篇的《南音》却给了我惊吓。
我原以为,最活得无忧无虑的南音,作为叙述者,笔调该是轻快的。我也以为会描写更多的南音与苏远智之间的情感变化,的确是写了,但不是我想象的那种。笛安始终不按常理出牌,一个又一个转折出现在此书里,南音的生活和情感发生了重大变化。
《南音》是冗长冗长的,绵绵不绝,南音更是一个自我剖析者,用了大段的心理描写,南音的梦境里有座小镇,还有属于南音的故事,外星小孩、小熊和小仙女……他们让人昏昏欲睡,却又能永远保持清醒,作为旁观者冷眼看着龙城的风花雪月。
《南音》上册的封面是白蓝相间的,彷佛雾霭中的山林,能看到一些苍松与瀑布。这一部里,家庭不再是唯一的描写主体,叙述者讲视野扩大,引进了陈宇呈、昭昭、天杨、李渊、外婆等新人物进来,并加入了龙城周边的另一座小城永宣。由此这更是一个社会大舞台,折射了许多社会问题。比如医患关系,比如工厂爆炸案导致的遇难者亲属对厂长女儿的威胁……
在这一部里,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情绪被压抑着,由此看那些故事似乎波澜不惊。直到最后一刻的爆发。西决的学生昭昭因患血液方面的疾病,在病危时医院的陈宇呈医生未及时救助,外加南音看到陈宇呈与昭昭在同一间屋子里而引发误会,平时冷静的西决开车撞向了陈宇呈医生,并还从其身体再将车轧过去。这一幕被刻在南音和陈医生女儿陈至臻的脑海里。
《南音》下册的封面,同样是山林,却是红黑相调和的棕色——彷佛是白布上干涸了的血迹,也彷佛是一把火焚毁了一切。在这一部里,上册看似分散的人和事逐渐汇聚成一条以西决的审判过程为主线,这个家艰难地维持了下去。
西决和东霓,这两个形象实在太深入人心。他们早已被作者用笔涂抹得丰满。
西决很绝。在《东霓》里揭示他并不是郑家人后,我就觉得,这一定会成为《南音》里的一个引爆点。曾经西决都在为他人而活,他却被家人们指责傻。这一次,他终于为自己而活,为自己干了件即使不该干的事,但他像是抛弃了家人们,将整个家拉入了水深火热中。他的做法,在我意料之中,亦在我意料之外。西决的内心也隐藏了许多黑暗面,由量变到质变,一旦爆发便如此后果。他有着悲壮的“伟大”。笛安在后记里说:“西决这个人就是我的理想。在《南音》里,我把理想砸碎了。”
东霓已是跨入三十岁的人了。她还是热情奔放,像个女汉子,但又有着女人的风韵。她曾一度地要突破桎梏——希望自己与父亲没血缘关系,出国远离龙城——但她最终还是一辈子只能留在龙城,西决是她唯一的念想了。她和南音讨论着西决出狱后西决的问题,她说,“没人愿意嫁给他的话,我嫁给他。”一句话,让我崩溃。
南音的内心不知何时变得动荡不安。她还是像那个公主,逃避了很多事。她讲着自己的童话故事,躲避现实对西决的审判。她与陈迦南产生了爱,躲避对苏远智与端木芳的怀疑。但躲避永远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讲完了童话故事,西决被判刑二十年。她与陈迦南无疾而终,苏远智最终与她办了婚礼。我觉得很可悲,尤其是她对苏远智摊牌,苏远智与她上床,他骂了她婊子,但他也在痛苦。我不忍心看。南音她也没有做到她曾对苏远智说的:爱情应该是两个人永远开心地一起打家劫舍,而不是一起躲在暗处唯唯诺诺地分赃。
很高兴,北北已经长大了。她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笛安虽然不会再去以《北北》为书名来写书,但《南音》最后一章也让北北充当了叙述者的身份。她很单纯,我希望这个孩子不要在卷入那么多纷争中了。可惜她不知道西决这个哥哥,再要见他,已是成年以后了——时间很残酷。
我闭着眼睛,回想这个我用了4天看完的这个跨越6年的故事。
2005年,那时南音刚刚升入高三,还在街边为李宇春拉票。那时郑西决老师因工作经验不丰富,不能教高三。那时郑东霓从国外回来,宣布自己结婚的消息。我是一个刚刚升入小学毕业班的学生。
2011年,南音大学毕业一年,成为电视台编导,出版了儿童书,与苏远智举行婚礼,有了孩子。西决被判刑二十年,等他出狱已是中年人。东霓还是那个老板娘,儿子给了丈夫,她说如果西决出狱没人嫁给他,她愿意嫁,她还要等二十年,徐娘半老。而我,在这年里由高一升到高二。
2013年,我看了他们的故事,很想念龙城那些人。我不敢去想象他们现在活得怎么样。而我在这一年里经历了高考,然后又被打回原形回了高中。呵呵,人生总是在这么不停转折。
也许这不是最美好的结局,但它确实就这么结局了。我更愿意相信,笛安写出《南音》,是为了证明书中的一句话:“这世界原本就是草菅人命的。比这个更糟糕的是,人们不愿意承认真相。”
东、西、南、北。永远都是龙城的经纬网。
若将“龙城三部曲”拍成电影,我觉得会是很好的题材。可后来我又否决了这个想法——没有人演得出他们。他们是只属于笛安的,他们只能存活在原作者独特的笔锋下。“小时代三部曲”可以拍,“龙城三部曲”不可以拍。
“龙城三部曲”是笛安的小时代。
这世界,没有龙城,却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龙城”。
西决故意杀人罪入狱,南音爱上也被害人的弟弟,出轨了一次,但是没离婚!东霓房子卖掉救西决,要等待西决出来,如果没人再愿意嫁他,她要嫁给西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