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个人格雷厄姆格林经典语录
——关于格雷厄姆·格林《恋情的终结》
故事是从1946年1月那个漆黑的雨夜开始的。
然而,“这个故事所讲述的与其说是爱,倒远不如说是恨。”这是一部恨的记录,一部痛苦的追忆史,关于与命运的抗争。
作者格雷厄姆·格林在讲述这个故事时运用了复杂的叙事艺术,通篇采取以本德里克斯为核心的内聚焦型视角,我们看到他如何地在内心的痛苦中、在仇恨的欲火中挣扎,如何执拗地编织起自我欺骗的谎言,如何的与命运做无谓的抗争。
故事的叙述者本德里克斯在讲述时并不甘于隐身于文本之后,他是一个站在时光之外的回忆者,明确地告诉读者,“这是一部恨的记录”。这是一种营造距离感的技巧,使我们渐渐明白,记述只是怀念的一种形式,而怀念则意味着那些美好的事物已经消逝了。它们已被刻进了过去的岁月,不属于现在,更不属于未来。
我们又看到本德里克斯以局外人的身份对一切冷眼旁观,努力克制自己的冲动,仅采用冷静的审视,便知道作为读者的我们,也是不该过于沉浸其中的。
在叙事时间上,作者运用了闪回、闪前、交错等复杂时序,建构起回环重叠的叙事结构。从1946年1月开始,文本中出现了两个时间轴,一个向后延伸,追忆消逝的恋情,1939年与萨拉的相识,1944年6月一场灾难带来的诀别;一个向前延伸,讲述本德里克斯雇佣侦探调查萨拉的事件,而在这一维度的时间里,又采用闪回手段,在侦探得到的萨拉的日记里追述了诀别以来萨拉内心的挣扎轨迹。
在仇恨与嫉妒中痛不欲生的本德里克斯读到日记之后豁然开朗,终于明白萨拉离开他的原因,明白自己的可笑。但这只是意味着,故事开始走向下一个悲剧。被狂喜冲昏头脑的本德里克斯迅即给萨拉打电话,要求一同远走高飞。
然而此时已信仰天主的萨拉亦在丈夫与爱人的选择中备受折磨,而且,她已卧病在床。她拒绝接受治疗,她认为自己是堕落的人,应当接受痛苦的馈赠,在身心双重的折磨中与天主同在,以此来求取灵魂的安宁。
本德里克斯坚持要前来带她走。被逼无奈的萨拉从床上挣扎而起,在雨雪交加的晚上艰难地逃走,但本德里克斯穷追不舍,很快找到了躲在教堂的萨拉。这是整个故事的高潮,是男女主人公唯一在现时相依相偎的片刻。然而本德里克斯的爱是残酷的,他几乎不在意萨拉已经虚弱无力的身体,还要求着双宿双飞。
萨拉万般请求自己安静片刻,本德里克斯才作罢。第二天开始,萨拉便重病不起。一周之后,她去世了。
残酷的爱是近于恨的。本德里克斯直言不讳,他恨萨拉,他始终在逼迫萨拉,因萨拉使他痛苦,因惧怕恋情的终结。他曾经用嫉妒和愤怒加速了爱情的凋零,如今又用私心和欲望加速了萨拉的死亡。甚至在萨拉死后,他也不允许让她得到安息。
本德里克斯的心中充满了仇恨。如果说在萨拉生前,他的恨是对于萨拉的丈夫和其他的情人,那么萨拉死后,他恨的是萨拉信仰的天主。他认为,是天主让萨拉离开他的,是天主夺去了萨拉的生命,是天主幻灭了他们终生相守的期望。
萨拉在奄奄一息之际请求神父来为她祈祷,而本德里克斯坚决认为萨拉不可能信仰天主,她说的是胡话,于是,萨拉失去了最后得到祈祷的机会。在举行葬礼时,本德里克斯也力斥以天主教徒入土为安的葬礼形式,于是,萨拉什么也没能留下。
在萨拉死后,本德里克斯一直在与真实的命运抗争,与观念中的天主进行抗争。他否认天主的存在,否认萨拉对天主的信仰。他以为否认一切,自己就胜利了。“那些年里,你是我的,不是他(天主)的。”
可是这就像一个固执的孩子自欺欺人的伎俩。生活已变得波澜不惊,最终,疲惫不堪的他也学会了祷告。
“天主啊,你做的已经够了,你从我这里抢走的东西已经够多的了。我太疲倦,也太衰老,已经学不会爱了。永远地饶了我吧。”
所有的抗争皆以失败告终。他终究承认了,恋情的终结。
而那段恋情其实在很早之前便已终结了,故事里只有大片的将人围困起来的,荒芜的沙漠。
沾衣 18.01.26微信公众号:之槿之槿(mylovedflow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