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明经典语录这篇内容是经过特别精心的整理的,这篇经典语录的内容相关性较强,所以,如果您想要看看顾清明经典语录的话,这一篇顾清明经典语录应该是您需要的。
顾清明经典语录
顾清明经典语句
生活得更加虔诚一点,幽静一点,多沉思默想,会让人心无旁骛;全副心思情感都投入到一件事情之中;所有的感情都朝一个方向奔流而去。整个人的所有思绪及精力都指向一个伟大目标,这样的人生才终归完整,与自身完全和谐统一
第一次回答,看到这个问题忍不住了
这篇文章大概给我的印象最深了吧,是2018年在《爱格》上看到的是东玦写的叫做《清明不归》
顾清明:
好久不见。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两年了。岁月催人老,我在两年时光里长了许多白头发,眼角也开始出现细纹;我吃完了医生开的所有安眠药和止痛片,渐渐能够一觉睡到天亮,渐渐能够不再想起你。
我在疗养院躺了一年。出院的那天,大暑,太阳毒辣刺目。因着长久不见天日的缘由,阵阵眩晕感袭来。我下意识地捂住双眼,却接了一手泪。之后啊,之后我很少想起你,你也没回来过。
可你近来频频入梦。
写这封信时是加德满都的清晨五点,天蒙蒙亮,不是寻常的白,而是风雨欲来的阴沉色调。我披着薄外套站在阳台上抽烟,隐隐约约听见楼下的旅店老板在诵经。我不懂经文大意,也分不清老板是佛教徒还是印度教徒,但那古老低沉的尼泊尔语,伴着房间里袅袅而升的檀香,让人莫名心安。
黑云被折叠翻卷,自西南向东北缓缓碾压,像极了西方神话中张开血盆大口准备随时吞没城市的恶龙。偶有闷雷,声音不大却惊得鸽子四下逃窜。加德满都的鸽子灰扑扑的,体型丰满,想必肉质也很鲜美。
若是你在身旁,知道了我想食鸽肉的想法,怕是会敲我的脑袋教训我吧。
可你不在。
一支烟很快燃完,我有点晕,雾气缭绕中甚至想起了几年前的大学毕业旅行。
毕业旅行是去西藏,傍晚到达目的地,贡嘎机场外也是这般大雨将至未至的阴沉天气。黑云压城城欲摧,最佳的选择是速回民宿休息,而我却执意前往布达拉宫朝拜。
我是马克思主义无神论者,我不信佛。但你信。所以我想在你的佛面前起誓,起誓这辈子非顾清明不嫁。
可如今我要食言了。
对,顾清明,下个星期三,我要结婚了。上月中旬便订好了婚期,未婚夫温文儒雅又体贴绅士,与你截然不同。他不会对我冷嘲热讽,也不会在我面前摔花瓶、咆哮着让我滚。他比你好太多太多了。
可为什么,我总是梦见你?
梦见你还是少年模样,倚着钢琴,不说话,只拿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冷冷地盯着我。我很难受,想对你笑却有滚烫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我想伸手抱你,又怯怯地收回。
三天前我来到加德满都,来到你曾住过的民宿,想象着你是怎样诵经、怎样喝茶、怎样看窗外的鸽子和僧侣。这是我所知道的,你最后停留的地方。然后,你离开了加德满都,不知所终。而我在中国,山高水长,不复相见。
昨晚我又梦见你了,准确地说是今天凌晨。梦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分毫不差。你十岁,小小少年郎身姿挺拔如白杨,容貌俊俏,性子却冷,也不爱说话。你穿黑西装参加你养父的婚礼,面无喜色。
在你养父和我姑姑的婚礼上,我第一次见到了姑姑口中那个极聪明的顾家小子。你全程没跟我说话,我知晓自己是在做梦,便忍不住想去看你的脸。或许是被你发现了,又或许是潜意识作祟,梦中的你嘴角一撇,嫌恶地对我吐出两个字——“骗子”。我愣住,接着号啕大哭。
我就这么哭着醒来,入目一片漆黑,夜风萧瑟,只觉自己宛如太平间冰冷的一具尸体。
顾清明,我要结婚了。
顾清明,你看,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顾清明,明天我就会离开加德满都,往事葬与西风,这辈子只等你到这儿了。
顾清明:
托你的福,我被退婚了。
多亏你勤来入梦,致使我在婚礼现场频频走神。当神父问我是否愿意时,我愣住了,脑海中闪过你的脸,如梦中稚嫩且冷漠。随即整个教堂响彻钟声,震耳欲聋。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快,“扑通扑通”,像是要破膛而出,替我回答“不愿意”三个字。我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和其他人共度余生。可话到嘴边,未婚夫却使劲握住我的手。
未婚夫对神父道歉:“Sorry.”
未婚夫转头对着我温和地笑笑,说:“算了,小妆,我们不合适,还是做好朋友吧。”
我点点头,脱下有着繁复蕾丝的白手套和十二厘米的高跟鞋,仿佛卸下层层盔甲,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在众亲友和宾客诧异的目光中,我赤着脚,一言不发地大步逃离教堂。
次日午后我便订了回国的机票,母亲打了很多电话均被我挂断。在飞机起飞前的几分钟,我收到了来自未婚夫的短信。不,应该称为前未婚夫。短信里写道:小妆,你什么都好,就是不爱我。我的拇指在“爱”字上摩挲许久,思绪万千。
我没回复,径直关了机。
飞机起飞,舱内灯光变暗,高空俯视下的伦敦灯火璀璨迷人眼。我看着看着,陷入梦境。
这次我梦见了十五岁的夏天。
2006年的夏天,因中考失利的我临时决定回岭南念书,父母花大力气砸钱,才让我进了和你相同的一中。
我高一,你高二。
开学那日,父母出差了,托姑姑送我去学校。
我叼着油条,左手叉烧包,右手艇仔粥,慢慢悠悠地下楼,然后上车。
姑姑开车,你坐在副驾驶座上看书,我在后排吃东西。艇仔粥很烫,我折腾了老半天才让一碗粥下肚,听见我喝粥的声音,你淡淡地瞟了一眼。
我腹诽道:看什么看,想喝自己买。
你全程没说一句话,也没对我这个多年不见的名义上的表妹表示出任何欢迎。你就像个专业的默剧演员,也像独居高塔的长发公主,沉浸书中,不问人世。
入学很顺利,姑姑替我上上下下打点好,末了只嘱咐我:“小妆,好好学习,别惹事。”
可开学第三周我就因军训时聚众打架而被班主任告知请家长来学校谈话。父母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姑姑忙,秘书总说她在开会。别无他法,我想起了你这号表哥,遂鼓起勇气直闯高二教学楼。
到了你的教室门口,我犹豫了。经过开学那日在车上短暂的接触,直觉告诉我,你不是个好相处且好说话的人。恰巧有你班上的男生问我找谁,我结结巴巴地回答:“顾……顾……顾清明。”
“你喜欢他?来告白的?那我还是劝你回去吧,你已经是本月第七个了,你们高一新生别往顾清明那儿扑,他不拍拖的,那和尚心里只有学习。”
我被眼前这人的长篇大论吓到,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不是!我不喜欢他!我是他表妹,找他有事。”
男生眼神怪异地看着我,半晌后说:“等着。”
他进了教室,不久后出来,一本正经地告诉我:“顾清明说他没有表妹。”
像是有人在脑中投下一颗原子弹,“轰隆”一声,黄沙漫天,狂风来袭。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我两步并一步地走向你的课桌,居高临下地环臂看你。你在看书,顺着一双桃花眼,美得可入画。但我俗,不喜欢看画。
我伸手将你桌上的书尽数扫于地上,你抬眼与我对视。我粲然一笑,说:“表哥,表妹我找你有事,你随我借一步说话。”说完也不待你回答,拖着你就往外走。
教室里的人都盯着这场闹剧,兴意盎然。
你大概真的被吓傻了,既不捡书,也不挣扎,乖乖地跟我走到楼梯转角处。
四目相对,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我想说话,却遭遇舌头打结,张嘴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你倒是先发制人:“怎么?打架被班主任请谈话联系不上家长了,想让我去办公室喝茶吗?”
“你怎么知道的?”这次换我傻不拉几的。
你冷笑,细数了我这三周来犯的无数错事,我的脸色越难看,你面上的笑意就越浓。
你说:“沈妆,你在一中已经出名了,我想不注意都难。”
不妙,不妙。不祥的预感慢慢爬上后背,我立即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轻轻扯了扯你的衣袖,软声道:“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打架了。我爸妈和姑姑都无法联系,我只剩你一个了,求你帮帮我。”
你依旧冷笑,无动于衷。
我趁你不注意,狠狠掐了一下自己金贵的胳膊,瞬间痛得泪流满面,不再说话,只是盯着你。
终于,你叹了口气,让我别哭,无奈地道:“下不为例。”
我点头如捣蒜。
哪知说好的下不为例,却成了千千万万次。
意识渐渐归位,睁开眼是国际航班的机舱,窗外白茫茫一片,分不清云和天。
飞机顺利抵达宝安机场。
回到家,你养的布偶亲热地蹭我的脚。我抱猫在怀,整个人窝进沙发里,边给猫顺毛边翻手机。三十七通未接来电和二十五条短信,分别来自母亲、姑姑、姑父。内容无外乎就是质问,问我被退婚的理由。
所有人都希望我嫁给他。
就连姑父,这个养育你近二十年,始终待你视如己出的男人都告诉我:“别等了孩子,听话,好好结婚。阿明不会回来了。”
你看啊顾清明,他们都希望我嫁给别人,他们都让我别等,他们都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我从小到大都不是个听家长话的好孩子,这次也是。
我等你,至死方休。
顾清明:
维港的夜景很美。
自从星光大道关闭后,每次到港,我都会待落日燃尽后前往太平山观夜景。
苍穹瞬息万变,靛蓝由近及远退去,浓墨由远及近晕开,明月渐露白玉轮廓。只缺满天闪烁的星星,和你。
不远处有男子单膝跪地,手捧红玫瑰和钻戒向女友求婚。女友以手捂嘴,眼中泛泪,闪闪发亮像盛着亿万星辰,刚好弥补这没有星星的夜。男子应是来自内地,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唱《东方之珠》,深情动人。
“小河弯弯向东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东方之珠,我的爱人……”
第一次听《东方之珠》这首歌是在2007年,香港回归十周年,也是我上高二开学初,由你演唱。彼时我们已够熟悉。
记得那是傍晚,我刚领了重大违纪处分,一身伤,拖着疼痛的左腿一跳一跳地走出校长办公室。
我想跳回宿舍休息,路过音乐教室时却被琴声吸引,停下脚步。我俗,不懂音乐和钢琴,只是单纯地觉得曲调有些耳熟,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名字,遂蹲在门口苦想。想着想着就困意上涌,身体不自觉地向后倒。
“砰!”一个脑袋撞地的声音。
“扑哧——”又传来一阵笑声。
我痛得面容扭曲,顺着笑声的方位侧头,就看见你坐在钢琴椅上,眼带笑意。音乐教室没开灯,窗外连片的火烧云透过玻璃倾洒一室红光。古典钢琴的木漆色偏棕,红棕相配,缱绻万千。你穿白T恤,桃花眼睫毛纤长,平日里的锋利皆敛为柔和,散发着浓郁的悲意。
你看起来很可怜,让我很想抱抱你。
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在你双手将我托起之时,轻而易举的,转身抱住你。你身体一颤。我把头搁在你肩上,脑子里很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我不做声,你也不做声。良久的沉默后,你清了清嗓子问我:“你听过《东方之珠》吗?”
我摇摇头。
你便开始唱。
“小河弯弯向东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东方之珠,我的爱人/你的风采是否浪漫依然……”
你说:“今天是我养母的祭日,她是香港人。”
你的声音闷闷的,像鼓点敲在我的心上。我自幼娇纵,是父母捧在手里溺爱着长大的。没有人教过我该如何安慰他人,也从没人对我诉说过丧母之痛和思母之情,所以我只能拍拍你的背。
你说了很多关于你养母的事,说她的信仰,说她的笑容,说她的病,说她瘦弱的身躯,说她弹钢琴时好看的手指,说她用虔诚的神情日颂《金刚经》,说她的死和被外公带回香港的骨灰。
你的养母死于1997年的春天,终生未见香港回归。
我细细地听你讲述,两行泪无声地流下。察觉到我的变化,你止住话语,笑我道:“女人果然是感性动物。”
知道你是想转变气氛,我顺势狠狠捶了几下你的背以示愤怒,又将眼泪尽数擦到你的肩上。这篇也就算是揭过去了。
你抬手揉揉我的发,似是漫不经心地问我:“小太妹,今天广播了你的处分通知,为什么打架?打断对方一根肋骨,你这后生仔倒是挺猛。”
我愣住,然后摇了摇头。
我不想说。
若是以往你问我打架的原因,我必如实相告,可这次不行,也不敢。
该怎么对你说呢?那个挨打的女生在厕所大肆宣扬姑姑是第三者,破坏你养父母的感情,最后还登堂入室成为顾家主母。我不敢说,不敢告诉你,也不敢询问真相。
我害怕,害怕做不成表面上的兄妹,或是其他。我有私心。
“我累了,想回宿舍休息。”我跟你辞别,再双手撑地站起,跳着向前。你想来扶我,被我很巧妙地避开,假装未觉。
行至走廊,我听见身后的你用粤语小声叫我:“妹妹。”
我算你哪门子妹妹?
我没回头。
你又用粤语说:“妹妹,以后别打架了。”
我还是没回头,回头即万劫不复。
我只能往前走。私心就像水中生长的滑溜溜的蛇,无脊椎,浑身柔软,却将你裹得很紧。它先伸出细长的红信子舔舐你带有血腥味的伤口,再慢慢地,小口小口地,将你撕咬,最后吞入腹。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知道了自己喜欢你的事实。
后来,你问过我很多次是何时中意你的,我都避而不谈。因为我一直都记得那时被蛇缠绕的窒息感。
而我挂念的问题,在一起时不敢问,你离开了无处问,始终不知晓答案。
岁月忽已过,转眼就是香港回归二十周年。
“让海风吹拂了几千年…”
不远处的男子求婚成功,两人相依相偎,他还唱着《东方之珠》,虽跑调但爱意浓稠。
顾清明,我好想听你再唱一遍,唱一遍《东方之珠》。
我的爱人。
顾清明:
冬至过后便是圣诞,虽家里只一人一猫,但也是家,是家就要过节。我网购了一棵半人高的小圣诞树摆在客厅里,塑料做的森绿枝叶上挂满了装饰礼盒和闪闪发光的星星。猫很兴奋,不停地跳起想抓星星,未果,蔫蔫地趴在沙发上玩iPad。我给它做了一顶迷你圣诞帽,但它好像并不喜欢。
远在冰岛的母亲打来视频电话,询问是否去冰岛过年,她可以带我去泡天然的火山温泉。我摇摇头,说打算年假去西藏旅游。她皱了皱眉,却也没再说什么。
夜深,有类似火箭发射的声音从窗外传进屋内,紧接着是大朵大朵的焰火怒放,整个屋子被白光点亮。我坐在飘窗上望着焰火发呆,猫也睁大了眼睛。
真美啊。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标志着圣诞狂欢的结束。烟花却不停,反而越发肆意猖獗,四面八方烟火齐燃,仿佛想要将浓浓夜色化为白昼。我低头亲亲猫的耳朵,心里小声地说道:顾清明,二十七岁生日快乐。
知道你的生日是在八年前的今天,你十九岁。
那年平安夜的晚上,我嫌晚自习无聊,和一群哥们儿姐妹逃课去了清吧给本土民谣歌手捧场,散场时东方已开始泛白。女生们决定翻墙进校,伪装成刚从宿舍楼出来的模样。她们问我意见,我懒懒地答随便,随后又补充道:“反正我去顾清明家睡觉。”
女生们纷纷献上嫉妒和白眼。
我打车到你家,熟练地摸出钥匙开门,然后去你的房间睡觉。我喜欢你床单上那种无法形容的香气,总是能让常年失眠的我睡个好觉。这一年,父母因工作远赴冰岛,故将我寄养在姑姑家。而你已经毕业,将前往你养母的故土香港念大学。
半梦半醒间,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一男一女,随后有温热的东西覆上我的额头。我很想睁眼,但没力气,轻轻一动便觉全身酸痛似散架,苦不堪言。醒不过来也就放弃了,如此,便又沉沉地睡去。
睡到夜色妩媚,才得以清醒。
是饿醒的。饿意拉扯着五脏六腑,肚子“咕咕”叫。我轻手轻脚地下楼寻食,客厅很黑,空气中还残留着奶油蛋糕的香味,像猫软乎乎的爪子,挠得我的胃痒痒。
当我在厨房里翻箱倒柜时,猛地被人捂住了嘴,锁住了喉。正想给歹人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就听见某个大少爷学着风流公子的口吻故作吊儿郎当地说:“姑娘,让在下劫个色?”
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半年未见,你还是熟悉的眉眼,睫毛纤长,但看得出来比以前多了几分开朗。我问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你却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似松了口气:“终于退烧了。”
发烧这事我是知道的,虽是在梦中,但毕竟身体是自己的,有什么变化还是一清二楚。记得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喂我吃药,醒时烧退了,也没细想。原来是我的小哥哥回家了。
你突然问我:“我毕业后,你有打过架吗?”
我摇摇头。
自从你让我别打架以来,我遇事就忍,再也没打过架,反而因此收获了很多交心好友。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起来,你闷笑几声,将我赶出厨房。十分钟后,两碗色香味俱全的鸡蛋面放在桌上,我狼吞虎咽,连连称赞。
你没怎么动筷子,光看着我吃,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你像是要说些什么,踌躇许久,终是开口道:“我上大学后学到了很多东西,也渐渐懂得了很多以前不懂的事。”
我点点头,继续吃面。
“我经常会想起你,在无数个操作实验和撰写论文的夜晚。其实以前念高中时也会,听课听着听着会想起你打架时的模样,一身战骨,英姿飒爽。年少时木讷,不懂那种感觉是什么,现在我想,可能那就是喜欢吧。
“所以我赶在十八岁的最后一天回来告诉你,我喜欢你。我希望现在说还不太晚。”
“沈妆,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你愿意陪我从十九岁走到九十岁吗?”你声音温柔,但神情严肃,不见丝毫玩笑的痕迹。
我愣住,嘴里的面顺势滑回碗里,大脑已接近宕机的状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我可以感觉到耳根在迅速升温且变得滚烫,也可以肯定自己脸红了。
最后,我扔下一句“我愿意”就脚底生风地逃回了房间,把头埋进枕头里傻笑,心脏位置仿佛融化成甜蜜黏稠的糖浆,渗进血管,通过体循环将甜意遍布全身。盛大的喜悦在脑海中炸开。
2009年的12月25日,我沦陷了。
第二天是你的十九岁生日,只待了半日便被导师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催着回去。我去机场送你,过安检前你微微俯身吻上我的额头,美其名曰:盖章。
你说,盖了章就是你的人,我一直记到现在。
顾清明:
近来,持续半个月的超负荷工作使我心力交瘁,下班回家沾床即睡,无力逗猫,也无力想你。直到某日早起,涂抹口红的手像断了筋脉,提不起来,我看着镜子中有着乌青眼圈且面容苍老的女人,好一阵恍惚。
我想我需要休息,遂改签了原定于年假的机票,提前飞往西藏。
飞机抵达贡嘎机场是十二点半,正午,气温5℃。机场外天气很好,太阳高高地悬挂在白得近似透明的空中。寒风猎猎,前夜的积雪未融尽,余薄薄一层覆于地面显出被人踩踏的脏污的颜色。
坐上前往民宿的车,各色风景疾速后退。当布达拉宫进入视线范围内时,我想起年少时读过的《仓央嘉措诗集》,封面上有首短诗是这位才华绝世的喇嘛写给自己的。
诗说:
住进布达拉宫,
我是雪域高原最大的王;
流浪拉萨街头,
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而我的情郎啊,你可知我在等你?你如今又身在何方?
我滚动腕子上绕了四圈的佛珠,旧事不断涌上心头。
上一次来西藏是2013年,我大学毕业。我先游历了九寨沟和亚丁,再吃遍了宽窄巷子,最后自成都乘机至拉萨。你答应陪我,却因工作耽误多日,只好约定在贡嘎机场碰面。
耐心等待三小时后,广播终于通知你搭乘的航班安全抵达。我小跑到出口,远远就看见你拖着个黑色行李箱。你穿黑色长款风衣,配米色真丝衬衫和西装裤,眉宇间略有些疲倦,一双桃花眼却很有神。你看见我,勾了勾嘴角。
果然,真人比视频里的好看太多。
我猛地扑到你怀中,欣喜过头,竟小声啜泣起来。当时我们已经两年未曾见面了,你在香港很忙,忙得电话都不能经常打,更别说春节回家探望父母了。
“顾清明,我最讨厌你了!你干脆跟工作过一辈子去!”我眼泪、鼻涕糊得满脸都是,恶声恶气地抱怨道。你也不哄我,只把我往怀里摁,低声嘲笑:“快别说话,你妆都哭花了,肯定特丑。赶紧在我衣服上擦擦,再补补妆,我可不想跟丑女待一块儿。”
我怒火攻心,隔着昂贵的丝质衬衫咬你。
你的笑声更大了。
机场外的天是暗色调,低低的黑云笼罩着整个拉萨,刺目的电像一把巨大的斧头将云层劈得四分五裂、支离破碎,又瞬间聚拢。
你提议立刻前往民宿休息,我却抬手拦下出租车报出“布达拉宫”,执意要去朝拜。你皱眉应是想训我,司机先笑呵呵地开口提醒:“小姑娘,看这天色怕是要下暴雨,你确定要去布达拉宫吗?”
我坚定地点点头。
许愿的时候,我双手合十,以头抵地。
我闭上眼,向你的佛承诺,此生,非顾清明不嫁。
睁开眼你正灼灼地看着我,烛火跳跃将你的脸照得明明灭灭,有种异样的美感。你问我许的什么愿,我笑着踮脚亲吻你的脸颊,不告诉你,只说:“反正迟早会实现。”你搂住我的腰,长吻封喉。
半夜,我被声势浩大的雨扰了清梦,揉揉眼,发现你站在阳台上抽烟,身后是厚重的雨帘。
你见我醒来,便用粤语叫我的名字,让我过去。
我双脚不受控制地走向你。
你掐灭烟,突然单膝跪地,将自己腕上的佛珠取下给我戴上。佛珠很长,绕腕四圈才勉强不显松垮。
我打趣道:“你不是要求婚吧,顾先生?”
“不是。”你摇摇头,“你还太小,等几年才能说结婚的事。”我的脸顿时变得火辣辣的,若是开了灯,你看见我红透的脸,定要笑我。你接着说道:“这串佛珠是养母留给我的,这么多年我一直戴着,现在我想把它交给你。你即将步入社会,渐渐会发现这个世界与你想象的不符。但你还是要开心,希望这串珠子能保你前程似锦,岁岁平安。”
眼眶有些湿润,我忍住鼻尖泛滥的酸意,蹲下身拥抱你。
司机停车,回忆戛然而止。预定的房间是三楼最左侧,藏式风格,外凸的半弧形阳台可眺望布达拉宫白色的宫墙。
我躺在床上,摸着佛珠,眼泪悄无声息地滚落进枕头里。
不愿岁岁平安,只愿岁岁与君好。
顾清明,你是我的王,亦是我的情郎。
顾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又一年春雨如丝绕颈的清明,我没撑伞,任由这场雨将我困于百年的悲凉世界,将我狠狠地勒死。我穿鲜艳张扬的红裙,捧带刺的白玫瑰,来公墓看你。石碑上的黑白照片是你二十四岁年轻俊朗的容颜,永生不变。
噩运总是猝不及防。
顾清明,2015年因胃癌死于尼泊尔加德满都。
知道你的死讯是在2016年初,在我们分手半年后。半年前我们曾有过一次激烈的争吵,起因大概是类似于饭菜太咸这种小事。你像发疯的野兽,双眼通红,随手抓起桌上的花瓶就往我脑袋上砸。
痛感抵达神经的那一刻,我想到了分手,随即眼泪和血一同淌下。
我瘫坐在地上,睁不开眼,只觉今年岭南的七月前所未有的冷。咆哮声和各种东西破碎的声响在我耳边持续了很长时间,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很绝望,也很疼,我希望你能抱抱我。你抱抱我,我就什么都能原谅。
可我最后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叫了一声你的名字,我说,我们分手吧。
整间屋子霎时安静下来,很久很久,你摔门而去。
你好像哭了,抑或是我听错了。那些微弱的呜咽让我在很多个夜里辗转反侧,泪水涟涟。
这样过了半年,我渐渐习惯了没有你的生活。
2016年初,我做年前的大扫除,在猫窝里拾到一把异常眼熟的钥匙。是你衣柜中那个保险箱的钥匙,箱子我一直没扔。鬼使神差地,我打开了保险箱,发现了你隐藏于青天白日之下所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你的病情诊断书、你的遗嘱、你的房产证和刻有我名字缩写的铂金戒指。
我双手颤抖地翻开病情诊断书,“胃癌晚期”四个字如同密密麻麻的针,只一眼就扎得刚刚结痂愈合的心脏鲜血飞溅,四肢百骸疼得厉害。前所未有的悲伤掀起浪花,轻而易举将我淹没。我哭得不能自已,想起分手前那段^_^时期你反常的举止和日益暴躁的性情,一切的一切,都拨云见雾。
之后我终日郁郁寡欢,住进了疗养院,成为抑郁症患者。我躺在病床上,盯着白森森的天花板和白森森的灯管,不哭不笑,也不说话。我耳边常有花瓶破碎的泠泠声响,夹杂着不知何人的呜咽。我夜夜难眠,一阖眼视网膜就会出现短暂的幻影,关于你的,历历往事。
父母在冰岛來返不便,姑姑倒是经常来看我,跟我说话。她说:“清明一年前就查出病了,是家族遗传,只不过他自幼父母双亡被送去了福利院,没人知道他有遗传病。他说这是命,逃不掉的,所以早早地就立好了遗嘱,把全部身家留给你。他不让我和你姑父告诉你,是怕你难过。他想瞒你一辈子的,但没想到……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
我静静地看着她。
她低头拭泪,哽咽道:“小妆,清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可是姑姑,现在说这么多话又有什么用呢?
我的顾清明,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出院后,我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鲜少提及你。亲戚朋友都以为我已经忘记你了,有些时候我也这么以为。父母年事已高,希望我嫁人,我便开始无休止地相亲。
相亲的结局你是知道的,我被退婚了。
而此时此刻,站在你的墓碑前,我将那些写给你的信一封封烧毁,希望字里行间的想念可以随轻烟飘去你身旁。
我还是忍不住,忍不住眼泪,忍不住求你。
顾清明,你回来好不好?我收回那句分手,你想怎么用花瓶砸我都可以,想怎么吼我都可以。你回来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猫也想你,姑姑和姑父也想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陪我长大,却留我孤身一人在这光怪陆离的人世间缓缓变老。
顾清明,你回来好不好?
我还在等,你慢慢来,反正我还有一生可以浪费。
——原文载于2018年爱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