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代同堂老舍经典语录
谢邀。
1971年,北京太平湖在修环城地铁时被填平,原址上建成现在的地铁检修车辆段。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情,17年到北京第一站便是找寻太平湖缅怀老舍先生,却发现这个心愿早在几十年前已经被宣判了死刑。我们可以到汨罗江边缅怀屈原,到昆明湖旁祭奠王国维,老舍先生的不幸,似乎在去世之后仍在继续。
老舍先生的作品,《骆驼祥子》在小学课堂内便得到广泛的宣传教育,次之的应当是《茶馆》和《龙须沟》了,在这里需要说明的是这是我本人的主观印象,离开校园多年再去考证也不太容易,有心的朋友可以详细调研一番,言归正传,朋友们可以看到,这几本书得到广泛的宣传,是显然存在着某种政治上的倾向的,而《四世同堂》,显然是拗着这种倾向的,将这种违拗再放大就是《正红旗下》了,这也是我说的“老舍先生的不幸,似乎在去世之后仍在继续”的第二个论据了。
《四世同堂》,本应是一次透彻的爱国主义教育,一次彻底的唯物史观教育,它是一部文学作品,却容纳了四十年代北平的文化、政治、经济、军事,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以小人物的角度窥视大时代的最佳视角,遗憾的是,由于宣传教育的不足,《四世同堂》并没有被广泛阅读。
如何评价《四世同堂》?我至今仍认为要写这样一篇书评是件大不敬的事情,因为在老舍先生面前我们是如此渺小,小说中作者借富善先生说:“在这奇怪的一家子里,似乎每个人都忠于他的时代,同时又不激烈的拒绝别人的时代,他们把不同的时代揉到了一块,像用许多味药揉成的一个药丸似的。他们都顺从着历史,同时又似乎抗拒着历史。他们各有各的文化,而又彼此宽容,彼此体谅。他们都往前走又象都往后退。”实在是点睛之笔。
反抗与顺从、批判与继承,以包容接纳万物是《四世同堂》最宏大的主旨。
容纳了文化、政治、经济、历史、军事,这是一种包容;小羊圈胡同里诗人、教师、商铺老板、相声演员、理发师、教授、汉奸、车夫等阶级各异的人构成了一个小小的社会,这是一种包容;一家子从祁老人到天佑到瑞宣到小顺子的四代人,这是一种包容;祁家的祁瑞丰、冠家的冠高第,是两个与各自家庭文化迥异的人物,这是一种包容;冠晓荷被活埋,大赤包惨死于缧绁,招弟被瑞全掐死,高亦陀却卷了大赤包的钱逍遥法外,这是一种包容;祁瑞丰在天佑死后闪过的一瞬的善,大赤包在招弟失身于李空山的愤怒,这是一种包容;住在一号的日本老太太超出时代的政治军事眼光,也是一种包容……
文学中有历史,还原更加真实的心酸的抗战史。庆祝保定陷落的游行、活埋吃共和面晕倒的市民、对沦陷区的奴化教育、每家每户每月上交铁、监狱里的惨况,这些是在近代史里看不到的。
可是,他被领到最靠西的一间牢房里去,屋子也很小,可是空着的。他心里说:“这也许是优待室呢!”小铁门开了锁。他大弯腰才挤了进去。三合土的地上,没有任何东西,除了一片片的,比土色深的,发着腥气的,血迹。他赶紧转过身来,面对着铁栅,他看见了阳阳光,也看见了一个兵。那个兵的枪刺使阳光减少了热力。抬头,他看见天花板上悬着一根铁条。铁条上缠着一团铁丝,铁丝中缠着一只手,已经腐烂了的手。他收回来眼光,无意中的看到东墙,墙上舒舒展展的钉着一张完整的人皮。他想马上走出去,可是立刻看到了铁栅。既无法出去,他爽性看个周到,他的眼不敢迟疑的转到西墙上去。墙上,正好和他的头一边儿高,有一张裱好的横幅,上边贴着七个女人的阴户。每一个下面都用红笔记着号码,旁边还有一朵画得很细致的小图案花。这是瑞宣落狱时看到的景象,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随处可见的老舍式的幽默。老舍先生将自己的幽默毫无保留得献给了大赤包等人,运用自如,叹服先生的笔力已经羽化而登仙了。
这是蓝东阳的时代。他丑,他脏,他无耻,他狠毒,他是人中的垃圾,而是日本人的宝贝。东阳近来几乎有工夫就来,虽然没有公然求婚,可是每次都带来半斤花生米或两个冻柿子什么的给小姐;大赤包看得出这是蓝诗人的“爱的投资”。冠晓荷是只体面的苍蝇。瑞丰在‘大酒缸’上喝了二两空心酒,红着眼珠子走回家来。唠里唠叨的,他把胖菊子变了心的事,告诉了大家每人一遍,并且声明:他不能当王八,必定要拿切菜刀去找蓝东阳拚个你死我活。不胜枚举。
祁天佑,被鬼子和汉奸侮辱为奸商,投身护城河;66年,老舍先生被红卫兵当成走资派批斗,投身太平湖。
一语成谶。
泪涔涔如雨,自己体会吧。
关于小文夫妇可以写一篇阶级与艺术的论文。
日本老太太的两个儿子死于战争,两个儿媳妇被抓去当营妓,先生这个设定意味深长,看到了战争背景下中日两国的平民才是真正的共同体。
日本投降之后,祁老人抱着饿死的小妞子找一号的日本老太太,瑞宣保护起老太太说“她是我们的朋友”。老舍先生去世后,第一批站出来为先生说话的是日本的作家们,他们说“他是我们的朋友”。
语不尽,道不绝,想说的话还很多,姑且作结吧。最后,我想用先生自己的话来缅怀之:
很快的,他想起一辈子的事情;很快的,他忘了一切。漂,漂,漂,他将漂到大海里去,自由,清凉,干净,快乐,而且洗净了他胸前的红字。伏案草草,顺颂时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