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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安经典语录,顾长安的全部作品,时光与你 顾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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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安经典语录



顾长安



一顾长安

一顾长安

我是个贼,什么都偷。

  你要骂我天生的下贱货,那不好意思,这可是后天练就的,是这堂堂的顾府把我逼成如此模样。

  我爹是个狠心的人儿,自从母族家道中落,他就把我塞进这破烂院子里,荒草丛生那都是说好听了些。

  夏日里各种鸟兽作战,什么贱玩意儿都敢进我屋子里撒尿拉屎。

  窗棂漏风,一到酷暑时分,未时最盛,房间里弥漫着各种混杂难闻的气息,任谁见了都不会想着这里住的还有人。

  给它冠上“乱葬岗”的牌子都不为过。

  不是我疏于收拾,而是这将军府狗仗人势的小人婆娘多了去,谁都恨不得衬此时多踩我几脚,以满足他们那变态的心理。

  我心里自然是清澈透亮儿的,但我什么都不说。

  我暗地里收拾他们。

  看我笑话是吧,想着我如今混的还不如你们一个个伺候人的下人是吧。

  朝我这倒垃圾,咋不把你们自己送进来?

  欺负我?看我不把你们的心肝儿宝贝都偷完。

  我可不怕遭报应,老天要是有眼,这十一年来的挨揍辱骂凭啥落在我身上?

  不要跟我讲天理昭昭。

  这不,今天,我把偷来的东西变卖成了票子,正准备溜。

  此时,此刻,就撤!

  我就不信天大地大还容不下我一个顾长安了?

  ***

  这洞是费了好些功夫打的,今天希望借这电闪雷鸣夜的光给我铺就一条光明大道。

  好不枉我叫长安这名字。

  一世长安。

  瓢泼大雨灌了一身,灰布长衫湿淋淋地贴在前胸后背,冻得我直哆嗦。

  我使劲护住衫下的钱袋,这可是保命的本钱。

  不能浸了水。

  ……

  愿望总是好的,如同这名字一般。

  “站住!”

  “你这孽畜偷了钱还敢逃!”

  伴随着雷鸣声的是一阵怒吼。

  男人身后跟着一众气喘吁吁的下人,溅起的水泥子扑湿了半条腿。

  他们不冷吗?

  我冷笑一声。

  今天要交待在这儿了。

  任狂风暴雨打在我身上,我毫不在乎地将钱袋子一把扔进旁边臭烘烘的垃圾山里。

  来啊!

  和你们拼了!

  其实我是怕死的。

  我哆嗦着身子竭力站正做出防备的架势。

  因为我偷摸着学了几套顾家拳。

  但看着他们嘲弄看好戏的眼神,我一阵愤怒。

  凭什么!

  我爹领头,一副高高在上恨铁不成钢的虚伪模样让我恶心。

  是了,他就是这幅穷酸样,在屋里称大王,在外面装舔狗,一辈子难作为。

  我用尽这世间最难听的字眼骂他,他气得一把抽起小斯佩戴在身的刀要来砍我。

  “来啊!老东西!”

  我知道激怒了他,接下来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但就是禁不住嘴欠。

  以后……要是能活下来……得改改,不然有的是罪受……

  冰凉的雨落在我眉眼上,模糊一片……

  ***

  入秋了,我躺在床上,一阵恍惚,室内昏暗,只有点点烛光闪烁,还不如外面的星子耀眼。

  柳树纤细的枝条在月色下摇摇曳曳,恍然间我好像不是顾长安了。

  顾长安的魂也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我现在有个新的名字,傅越。

  起先自以为我死了,魂穿落到他人身上。

  现在看来非也。

  我依旧是长安。

  只是,此长安非彼长安。

  我被那缺德的爹许给人家做童养媳了。

  现在不姓顾,姓傅。

  这间主人为了我好过活,另给我取了个名字。

  是希望我越过此生磨难么?

  这里僻静,了无人烟。

  只有个小斯偶尔来照看我一下。

  许久的时间里我都认为他是来看看我死没死。

  让他遗憾了,没死成,这两天反倒还有点回光的模样。

  躺了几月,骨头似乎都要给躺散了。

  我挣扎起身,披了件长衫,搓了一把,好料子。

  因祸得福?

  我可不敢奢想,捡回来这条小命我都觉得用尽了此生的好运气。

  如今的我收敛心性,心气也落了下来。

  但是别指望着我能忘记这仇恨,我只是明白留着小命在,不怕仇没报。

  等着吧。

  顺着走廊走了好一阵。

  穿堂风可真冷。

  我擞擞肩,活动活动筋骨。

  耍了两套拳,才感觉身体逐渐发热起来。

  咦?屋子里有人?

  前方不远处一正室亮着灯,火苗不时摆动一下,滴落的蜡拍打在桌面上溅起一阵响动。

  我轻着脚迈近。

  还没碰上门框,一温润的嗓音响起,吓了我一跳。

  “长安吗?”

  叫我?

  “进来吧。”

  他招呼我。

  推门入帘,映眼的便是这番光景。

  男子着素衣长衫,虽面色苍白,却不能掩盖他的芳华。

  他靠在雕花的木床上,腿上盖着小毯,手持宗卷。

  我眯了眼,是《治国》。

  他抬眉,淡漠的看了我一眼便低下了头,全然不同他刚才叫我的样子。

  起初我只是以为他疏离陌生人,后来我才知道他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我也一样。

  我有些难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虽说我在家是一泼皮无赖,但也做不到真正的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许久他才注意到了我的异样,拍拍身侧的床示意我过去。

  我不大好意思地走近。

  “长安吗?”

  此时他眉角带了笑意,不像刚才那样冰冷。

  “嗯。”

  “是个好名字。”

  他点点头称赞。

  第一次见这么好言相向对我的人,也是头一次觉得我的名字被人叫起来这么好听。

  “你知道我是谁么?”

  我愣住,不想有人问得这么直接。

  他将书放下,一脸打趣。

  “我是你的童养媳?”

  我弱弱地开口探询,我曾侧面听傅云提起过。

  他弯了眉,未发一言。

  想来是了,这便是我此生的夫婿了。

  ……

  ***

  年前我才知道他是被荣王府放弃的世子。

  长我五岁,本来是一世顺遂无上华彩的人,三年前却突遭磨难,在南方蛮夷之地被人下了蛊,双腿致残,医官判他这世活不过二十载。

  呸,什么狗屁先生,瞎说!

  我就不信。

  荣王府世子多得很,是争权的热闹地界。

  皇恩浩荡,无端许给荣王府嫡子掌管三军兵权的承诺。

  天大的权利,谁不想争啊,我要是有那投胎技术我也去争,头破血流也不带退缩的。

  这下好了,傅祁是最先出局的人……却曾也是最有望得权的人。

  他本是嫡子,因这一桩缘故,被削了名,流放到如此偏僻处所。

  多数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德性,我自己家那落败的将军府如此,想来他这偌大的荣王府更是这样。

  忽然之间我就想到初见时他手里捧着的书,看来他真的是有志难平啊。

  男子,是为家国生的。

  可命运由不得我们,如同主院里此时的热闹就没染到这里来。

  我坐在他身侧,听着主院里鞭炮齐鸣,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柳园终日里冷冷清清,连个侍卫都没有。

  傅祁告诉我傅云是他交好的堂弟,但也只偶尔过来一次。

  他来的时候定是雨天。

  到这后匆匆说几句话就走了。

  等我进去,就发现傅祁虚弱地靠在床上,满头大汗,虚脱的不行,我甚至曾一度以为傅云是来害他的。

  后来才知道他是来给他扎针的。

  他从没放弃过生的希望。

  即使他现在看起来似乎对什么都不甚在意。

  可我知道,他有满腔热情,有抱负,有理想,也有责任,可这病,生生地折了他的翼。

  我生来如此,没有过落差,记仇也只是因为他人平白无故打骂我,我没教养,没学识,只知道欺我者必还之,可他不是。

  他曾是高高在上火一般耀眼的人啊。

  可他那温润如玉包容万物的性子,又能恨得了谁。

  我不能想象是什么支撑他捱过了这三年冷寂的时光。

  我心疼,也替他不甘心。

  ……

  碳火滋啦啦响着,红光映在顾长安脸上,给她添了分艳色。

  她清瘦得有些过了,肩头的衣服不合身,松松垮垮的垂落在两边,露出的手腕纤细的要命。

  她倔强的五官,总给人一种不服输的感觉。

  刚见她时,被傅云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只,昏迷不醒,身上被随意套了件月色长衫,细发凌乱,贴在脸上,头部草草地缠了两层纱布,鲜红的鲜血浸透出来,让人触目惊心。

  听傅云说这是荣王府给他订的亲,顾许将军家的小女儿。

  他有些生气,且不说如今他的处境,就单说他的病,谁跟着他都得平白搭上一辈子。

  他本不是多情的人,都想好了法子去退掉这门婚事,可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去查了查她从前生活的经历。

  唉,她……亦是个有家不可归之人。

  罢了,他在,她在。

  “明日带你去添件衣服。”

  我茫然。

  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听清?”

  他突然靠过来的温热瞬间令我羞红了脸,我是女子,纵使没人教过我这些,但天天爬人家墙头的我“大场面”可是见过不少。

  他长我五岁,许也就当我是个邻家妹妹。

  不能多想,不能多想……

  ***

  雪越发的大了,天地同为一色。

  院里竹子冻得缩了脖,唯有柳条的枝干依旧在寒风里摇曳。

  也不知道开花得等到什么时候。

  我思衬许久,我要从军。

  他本该是天上耀眼的星,不应沉默在这世间。

  我轻功不错,来去自如,这还得多亏了我曾经做贼的经历。

  逃命,我可是最在行的。

  起初我只敢远远趴在军营的墙头上偷学,我不会写字,只能画图。

  回府后,找个僻静之地,自己训练。

  后来发现他们居然还有理论课,可是我又不敢靠近,故使我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讲什么。

  我丧丧的回府斟酌了好一番,我不能光练武,我还要学兵法。

  当然这前提是从认字开始。

  不得已我重拾死皮赖脸的功夫央求着傅祁教我认字,他也真是好脾气,什么都没问,手把手就教起了我。

  有时候我笨的要死,把他气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掀桌让我滚蛋。

  其实我是故意的,我想让他对我和别人不一样,而不是那种冷淡不在意的态度,尽管我选了这最拙劣的法子。

  有时候我也在偷偷想,他那么聪明睿智的人,岂会看不出我这小心思。

  我自欺欺人的认为,他不说破,是我在他心中逐渐有了分量。

  为了对得起他这份看重,我越发刻苦修炼。

  东方未白,我就起身跑操训练自己的体魄和耐力,紧接着练习各大兵器,融入自己的觉悟,以求做到面对敌人时一击必杀,不做无用功。

  无论骄阳烈日,暴雪风霜,还是女子每月必来的那几天,三年如一日,我都不曾后悔过,也不曾撤退过。

  我什么都没有,所以他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

  他的全部,就是我的全部。

  再说了,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自然是万般支持。

  虽说未必有多少人知道,可这名头沉甸甸的真实的就冠在我头上,我还是高兴的。

  二顾相思

  今日是上元节,傅祁说要带我去看花灯。

  我高兴极了,从林落姐姐那处要了胭脂水粉,此刻正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呢。

  林落是傅祁的朋友,烟雨阁的主人,我直觉她不是个简单的人,但傅祁没告诉我,我就不该问,他是这世间唯一拿真心待我的人,我不能质疑他。

  “长安在这做什么呢?”

  他转着轮椅靠过来,腿上盖了毛毯,京城不在干燥的北方,湿气重,他总是腿疼。

  他愈发俊俏了,渐有男子的阳刚之气,不似初见时的少年郎。

  我急忙将眉笔藏在身后,可不能让他瞧见我的小女儿心思。

  傅祁笑笑,嘴角的弧度止不住的上扬,快要咧开了。

  “我们家的长安长大了,知道掩藏自己的小心思了。”

  他一脸幽怨。

  “呀,呀,傅祁,你在哪里学的这些浑话。”

  我嗔道,转过脸不看他,他也不知道害臊,这么打趣我。

  他没吭声,轮轴转了一个角度,便正对着我了。

  我还是有些羞。

  他掰正我的脸,直视着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顺走了我桌上的另一只笔。

  “来,我给你画。”

  他袖子宽大,时不时覆在我脸上,一股淡淡的竹叶香。

  槐树到底什么时候开花啊,我有点等不及了。

  ……

  这裙子甚是好看,我长到这个年纪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衣裙。

  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今天被我穿在身上!

  我禁不住沾沾自喜。

  盯着袖口上流光溢彩的云纹,我都觉得有些不真实,这真是我的吗?

  哼,不是我的,我也要把它偷走。

  看着顾长安喜溢眉梢的小脸,傅祁心里一阵翻涌,她长大了,出落的愈发俏丽,常年练武将她体型打造的如剑鞘一般凌厉,墨发高竖,灵动翩鸿的感觉扑面而来。

  这样的人儿,他能有命拥有么?

  ……

  “长安。”

  他唤我。

  我回身望,他眸子里是一潭汪水,看不到尽头。

  “慢点,等等我。”

  他指指自己的腿。

  ……

  上元节,一派热闹气息,什么都有,琳琅满目,我想把它们都偷回家。

  真实贼心不改呐。

  ……

  ***

  我有些醉了,正坐在漆红的门槛上醒酒呢。

  这里是浮云山。

  山顶烟雾缭绕,似要给这世间拉下幕布。

  天还未完全暗下来,我极目远眺,长空大雁一排排飞过,划过的痕迹将云层割成一条白线,极为壮观。

  它们都回来了。

  傅祁说要来拜望他师父,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央求他带着我,因为我怕他登不上这座山。

  看来是我多想,他又岂是那种真的没有能力之人。

  他有很多暗卫,只是从不在我面前显露。

  我靠着门轴痴痴地笑,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这么多年,我还是不值得他信任么?

  “长安?”

  我扭头,他从黑暗里走来,身上白色的华服衬得他又冷清了些,难以接近。

  “地上凉。”

  他淡淡提醒我。

  我知道啊,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你就是我的光和热,却从不允许我靠近你啊。

  我扶着扶手,挣扎着起身,看来酒的确是喝得多了,都有点站不稳脚跟。

  “施主是命硬之人。”

  突然傅祁身后传来一短粗厚重的嗓音,压抑的语气令人喘不过气。

  我明显看到傅祁眼角震了一下,却很快又恢复自然,仿佛从未有过波澜。

  我还未能看清那人的脸,便晕过去了。

  可冥冥之中我却似乎听到了什么。

  ***

  愈发临近槐树开花的季节,我很是期盼。

  自从浮云山下来后,我就再没见过傅祁。

  他不知是有意躲我还是怎地,我到处都寻不见他。

  我去林落那里,她也四两拨千斤地把我打发回来。

  傅云倒是来的多了,日日陪着我,逗我玩。

  我问他傅祁哪里去了,他却什么也不愿透露。

  后来我也识趣了,干脆不问,边疆战事紧,征兵提前了两月,所以我得加紧准备。

  现在我也不偷摸着训练,他们也不是傻子,我日日不在家,也不见有人来寻我,想来他们定是知道我在做什么了。

  傅云是个开朗的人,只要不问傅祁的事,他什么都愿意陪我聊。

  期间他还指点了我几招,让我功夫又更进了一层。

  “傅云,谢谢你!”

  我拿起盛满酒的碗,一饮而尽。

  我由衷地感谢他,这段日子有他陪着我,才没有胡思乱想。

  我从不是个对朋友有所隐瞒的人。

  “我要去从军了。”

  他瞳孔圆睁,一脸不可置信。

  “淡定,淡定。”

  我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坐下。

  他长身玉立,一派风流。

  “为了傅祁?”

  “不是!”

  我斩钉截铁地快速回答,有些急了。

  他蠕动了嘴角,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也没说出来。

  柳叶渐青,我也没等到傅祁回来。

  征兵的前天晚上我去了浮云山,见到了那老和尚。

  他本是仙风道骨的派头,却有一双阴鸷的眼睛,让人看了平白觉得心里不舒服。

  我开门见山,“他还有救么?”

  不料我居然问他这个,他眼露凶光防备地盯着我。

  打量了我一眼,便敛下眉,摆动他手上的串珠去了。

  “有。”

  我有些动容。

  良久,他似乎不忍心,提示我,“你非他命定之人,是死局。”

  慈祥满面的神座后面有一月牙白静静地铺在地上,和这深褐色的大理石呈鲜明对比。

  有些刺眼。

  我笑笑,自信开口。

  “你说我可是长命的人。”

  ……

  下山的路上,我又拐到了上元节和傅祁喝酒的芙蓉居,买了一坛子桂花酒。

  回府后在槐树下凿了个深坑,埋进去。

  我抱着它粗大的枝干,一阵遗憾,今年是看不到槐花开了。

  也许……接下来几年都看不到……

  ***

  我不信傅云没有告诉傅祁,但是他真的没有来。

  他可真是狠心啊。

  我即将启程的时刻,见到了一熟人,林落。

  她不同于我,总是那么温柔体贴,落落大方,讨人喜。

  她递给我一件东西。

  “这是他一直佩戴在身的玉佩,说赠与你,祝你一世顺遂。”

  我摸着质地温润的玉,上面有个“祁”字,是了,是他的。

  之前我可是肖想了许久呢。

  如今却心里有些凉,连得手脚都寒了去。

  “嗯。”

  我淡淡一笑,算做回应她。

  “帮我转告他,院里槐树下埋了坛酒,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块喝。”

  她郑重点头,眼里含了泪光,触得我以为他也来了。

  ***

  时光飞快,北戎的风沙大,日日迷我的眼,不经意间我就及笄了。

  来了这里两年有余,我才从传信的人口中打听到点消息,荣王府世子傅祁韬光养晦五余年,于三个月前一举夺权成功,重获无上荣耀。

  我一点也不惊讶,他是暗藏锋芒的人。

  今晚月色清凉如水,这北戎的风都给我吹的清醒了些。

  我不敢细想,也不能细想。

  他是我的软肋啊。

  我坐在树上眺望远方的京城,眺望我很想念的荣王府。

  秋风微起,凉凉的,清爽宜人。

  “傅越,你怕么?”

  树下伫立一人,是曾救我于生死之间的战友,贺铮。

  我想了想,坚定的告诉他。

  “不怕。”

  他有些讶异。

  我跳下树,拍拍身上的灰,今天刚血战一场,肩上受了一剑,撒了麻沸散,现在还有点隐隐作痛。

  我爽朗一笑。

  “算命和尚说了,我是命硬的人。”

  我还要回去同傅祁尝我埋的桂花酒呢,我才不会死。

  ***

  贺兰山一战僵持好多天了。

  这日,乌云密布,风雨欲来,一看就不是个好兆头。

  “傅将,前方小石山恐有诈!”

  贺铮在我旁边给我传音。

  四周密林葱集,却无丝毫鸟兽作叫。

  我谨慎地观察着周围,不放过蛛丝马迹。

  倏地耳边一细响,我竖耳。

  不好,是上箭的准备!

  “后退!”

  我大吼。

  众将领急忙后撤,但仍旧是迟了,左翼受损,死伤惨重,本就所剩不多的士兵这次又遭一创。

  这仗已经打了好些天,马上就要弹尽粮绝,朝廷却死活不派救援前来。

  营里一直传我们蓝旗军被放弃了,众将士军心愈发涣散,毫无作战准备,一门心思想着逃。

  可往哪逃,后方是虎视眈眈的南夷,就等着我们大败而归,好驰骋在我们的血肉上欢呼。

  我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血迹混着泥土黑乎乎一片。

  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难道要我看着他们全部折在这里?

  我悲愤交加,心口阵阵剧痛,传至四肢。

  最后看一眼挂在腰间上乘的玉佩,咽了口血。

  玉佩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发出阵阵红光。

  “归拢!”

  我嘶吼。

  前方人马众多,分开打已经行不通了,那就破釜沉舟来拼一拼。

  这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不少,我还真就不信今天能折在这。

  贺铮领前队,我垫后。

  我告诉他,我之前是做贼的,轻功好着呢。

  打不过我会跑。

  ……

  这么多人,怎么跑啊。

  他惨笑地看了看我,深吸了口气,夹紧马腹,狠狠摔鞭,向前冲去。

  是啊,这么多人,我怎么跑。

  ……

  及笄的这一天,我还在战场上。

  可是我不后悔,我不能拖累傅祁,更不能配不上他。

  他要什么,我舍了命也要给他寻来。

  莫说我自私,我只是一腔热忱只对他。

  他是我年少的光啊。

  ……

  三顾你知不知

  北戎集市,吵闹非凡。

  都道傅越是个好命的人,一战成名。

  我呸,哪里看到我好命了,我上战场厮杀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拉屎撒尿呢。

  傅云拉住我撩起欲挥的拳头。

  “你这小娘子,越发没有女儿家的模样了。”

  “我二哥以后有的是罪受喽!”

  他一步走三四叹,我听得想暴揍他一顿。

  如今我可不是以前那个还用他指点的卑微顾长安了。

  是傅将,功勋卓著的大将,是那种世承爵位的。

  我有点飘了。

  ……

  “你最近身体可有不适?”

  他似不经意间问了一嘴,可被我听去了。

  我顿住,有些疑惑,这贺兰山战役都过去半载了,我还能有事?

  他是不是傻了?

  看我鄙夷嫌弃的目光,他摸摸鼻梁打哈哈去了。

  是的,在我一脚即将踏入鬼门关之际,傅云来了。

  自然是傅祁派他来的。

  我心里高兴得紧,这伤好的也就利索了些。

  我催促着傅云赶快滚蛋走,别在这碍我的眼。

  可他死皮赖脸的功夫愈发见长,快要和我比肩了。

  我们俩兴致而归,回到军营的时候恨不得瘫在地上。

  太累了。

  最近总是容易疲倦,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入冬了,我也要像那些小动物们需要冬眠么?

  我靠在黑漆刷就的太师椅上,摇摇晃晃。

  半睡半醒间,我好像看见傅祁了,他长身玉立,银狐轻裘披风飘逸的就像当年浮云山上的云,好看极了。

  他就像画里走出来人儿,一点也不真实。

  走?

  他能走了!

  我迫切的想睁开眼睛一探虚实,可睡意越发浓重,眼皮沉得如同千金锤压在上面。

  我怎么了?

  ……

  “二哥,长安她……”

  傅云声音沙哑,闭上眼睛,未说完的话咽进了喉咙。

  男子抱起被月白绫缎长袍覆盖的小人儿。

  眉目间是心疼,却也暗含着狠意。

  ……

  ***

  一觉起来我忘了好多事,只隐约记得我有个重要的物件。

  找了半天,原来在我腰间挂着呢。

  我看着它,头痛的难受。

  傅祁进来了,我很激动。

  我惊讶于他居然能走了,是遇见什么神医了么?

  “长安就是我的神医呐。”

  他眼里含着光,喷出的气息令人心动。

  他走过来,一身竹叶香,目若朗星,气度不凡。

  可真是这世间夺目的人儿啊。

  “你是我的谁?”

  我急于宣誓我的主权,要他回答。

  他将我耳边的碎发勾到耳后,一脸真诚,“长安的夫君。”

  我开了怀,咯咯笑得不止。

  末了,我拿出玉佩向他证实。

  “这是你给我的么?”

  他回答的自然,不露痕迹。

  “自是,只有我的娘子才能拥有。”

  不知何故,心底有些凉。

  我靠在他温热的胸膛,却丝毫感受不到温暖。

  ***

  又是槐花开的季节,我没能回去,有些遗憾。

  边关战乱,蓝旗军在我手里,一时走不开。

  傅祁被皇上封了国士,前途无量。

  我还在这做着春秋大梦呢,我想,我离回家的时候不远了。

  不料军营外突然来了一糟老头子,嚷嚷的非要说给主帅算命。

  我在里面听得耳朵疼,一气之下居然放他进来了,事后我也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做的决定。

  屏退了他人,只留贺铮一人在侧。

  糟老头子有些欲言不止,我有些暴躁。

  真是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性了。

  我揉揉脑门儿上的穴,冷静,冷静。

  “施主身上有蚀命的东西。”

  他忽然开口,我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贺铮欲上前赶他走,什么玩意儿,瞎扯。

  我出手拦住他。

  下意识的问:“可解?”

  “无解。”

  他摇摇头。

  接着说出了令我更震惊的话,“有人拿它续命。”

  寒风刺骨。

  哪里来的寒风啊,这都春上了。

  我失魂落魄地坐在凳子上,瞧着手上质地上乘的玉佩。

  还是那么温润,那么精致。

  是了,是了,我晓得了。

  我惨笑一声。

  顾长安也就一小人物,哪里值得他往心上放。

  老头说这是情蛊,只要有人给,而另一方心甘情愿地接受,再有道行高深的修道之人予以辅助,这蛊便会进入这人身体,日日蚕**血,即使那人有天大的恶疾也会突然痊愈。

  老头还说我不是救中蛊之人的天选之人,就是有解,也活不过三栽年华。

  “他会死么?”

  我闭上眼不带感情地询问。

  “会。”

  他直直盯着我。

  良久,我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怎样才能救他?”

  他才刚实现他的理想,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没有做呢。

  还没有碰到他的命定之人,没来得及享受余生年华呢。

  他是我的光,不能死。

  而我,一个不足挂齿的人,死了不可惜。

  偷渡了这些年华,我很幸运。

  我睁眼,看到了他眼里闪烁的阴鸷的光。

  浮云山,是你么?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

  ***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傅祁就宣告他不曾露面的童养媳顾长安得恶疾没了。

  彼时我刚给他拿下了红旗军,他自己手里掌握着黄军,这下好了,他是真的将三军军权握在了自己手里。

  再也没有人欺他,辱他,我由衷的替他感到高兴。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我把他当做光,也许是我把自己的理想加在了他身上,我生来倔强,不服输,不遵天命。

  我希冀着这世间所有被不公平对待的人都能挣脱桎梏,向上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光明大道。

  我如是告诉自己。

  ***

  今日傅祁大婚,我还是听别人说的。

  新娘是林丞相家的爱女,出身很好,说是个美人。

  是了,绝佳美人,我见过。

  数十里的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鲜艳欲滴的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婚礼。

  国士大婚呐。

放铳,放炮仗,大红灯笼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喜庆的很。

  我骑着马,艳丽的颜色,刺得眼疼,哼,果然没有我的槐花好看。

  我去了浮云山,老和尚很吃惊。

  他是南夷蛊毒世家里的族长,躲避追杀,被傅祁藏在这里找寻法子给他续命。

  我也不知道我这么普通一人,他们当初咋就看上我了。

  不过他们也没看错,我真真入了这个织了好多年的圈套,还心甘情愿,毫无悔意。

  我想,我娘要是在世,得一巴掌呼死我,白瞎了给我取这好名字。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差点摔在青石台阶上。

  我告诉贺铮,我可不能再摔跌了,身上已经有那么多伤了,都是会留疤的,本就长得丑,脸上再来一道,下辈子可找不着人家了。

  他一个大男人,哭花了脸,嚷着下辈子他娶我。

  我笑他傻。

  人哪还有下辈子啊。

  他从没想到我是个女人。

  三日前一战中,敌人不知从何掐了我的软肋,告诉我今日傅祁大婚,当时其实我身体就已经不行了,在硬撑,听到这我一时气血上涌,两眼发蒙,差点没回过命来。

  好在那一战敌人已是秋后蚂蚱,回营之后,我就将兵符给了贺铮,托他等我不在了,就把这符交给傅祁。

  “你不是说你命长么?”

  他红着眼眶低吼。

  我宽慰他也宽慰自己。

  “我从前是做贼的,命咋能长嘞。”

  我笑得违心。

  ……

  ***

  朗朗晴空,像那年的上元节,我已许久没回来了,好在没多大变化。

  我还能找到地方。

  旧时的荣王府因常年无人打扫已经落败不堪。

  我似乎又回到了将军府。

  兜兜转转,还是原点,早知道这样,受那么大罪干嘛,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将军府混日子,尽管过得再差,也不会像如今这样,把小命儿都丢了去。

  唉,一念生,一念灭啊。

  ……

  国士府一派亮丽堂皇,可不比我北戎那天天捱风吹的破帐篷。

  什么烂算卦先生,我看了,我既短命,又是贱命。

  没福气住在这国士府喽。

  人之将死,其言也欠。

  我对着贺铮一阵唏嘘。

  背后挨了刀,又赶了几天路,身上的青缎袍早不能穿了。

  我央着贺铮给我买了套镶有暗色鎏金云纹的衣袍,重竖了高发。

  哼,我堂堂一个将军,得有点颜面。

  其实我是怕背后的血太快地将衣袍染红,我不想让他觉得欠我的。

  毕竟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我来得有些晚,堂上的新人都开始拜堂了,我也不好打扰,听说这不吉利。

  等他们拜完堂,我抱着从槐树下埋了多年的桂花酒走向他们。

  坛子沾了土,我懒得收拾,也不嫌脏,任凭它蹭的我满怀都是。

  傅祁见到我有些震惊,想来也是,我要是不知道,此时肯定还在战场上给他开疆扩土呢。

  堂下傅云也呆了,他看看傅祁,傅祁皱眉看看他。

  我挑挑眉,一派风流不羁,自顾自地从喜桌上拿了碗,豪爽地倒了两碗酒。

  我笑得开怀,众人都以为我是真高兴呢。

  堂上的皇帝倒是龙颜不悦,那可不是,我拥兵自重,无昭回京,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我想,他定是在那思衬着完事后如何收拾我呢。

  那等我能活到那时候吧。

  ……

  看着傅祁,我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不知道他是怎样,我可是真儿真儿的意难平啊。

  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人,到头来是我一个人在那做春秋大梦呢。

  喉咙哽咽的难受,也不知道是不是背后的伤口裂了,疼的我想掉眼泪。

  我眨眨眼,硬是把眼泪挤回去,我扬碗,“末将粗俗,不敢用杯。”

  杯子是喝合卺酒用的,我怕提前用了不吉利。

  他看着我,眉头起了波澜,是有一丝难过么?

  傅云起身,拉拉我袖子,我一把将他甩开。

  众人见这一幕脸都黑了,反倒我不甚在意。

  对盖着红盖头的林落和一旁被我甩开的傅云使劲扬扬碗,桂花酒都洒了不少。

  我豪气干云地说:“也敬你们,一世顺遂。”

  呸,谁说这沉酒香的,真辣。

  难喝。

  我看着傅祁逐渐变白的脸。

  他那天……果然来了。

  他真好看啊,修长的身姿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

  “不介意我在这观礼吧?”

  我有些气重,时间貌似不多了。

  没等他回答我就自顾自扭头转身往回走,我用尽全力昂首挺胸,走的利落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我也有尊严。

  不远处我见贺铮在一个角落里,苍白着脸等我。

  不错,是个好位置。

  不起眼。

  ……

  当我坐在梨木镌花椅上时,已经完全脱力了。

  但我惊叹我居然还有心神遗憾这椅上雕刻的不是槐花。

  我可真是对它情有独钟啊。

  我撇了头,看着他鲜艳的婚服,是了,我曾以为他旁边站的人会是我。

  手中一直紧握的玉佩突然失了力,碎落在地上。

  那个“祁”字也不再完整。

  ……

  天空无端下起暴雨来,宴会众宾客纷纷躲至屋檐下。

  傅祁心脏骤缩,一下子倒在盖着红娟布的桌角上。

  他不可置信地去摸腰间的的玉佩,只剩下一段红绳子空荡荡的拴在那里。

  他回眸,看到顾长安安安静静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身下满是鲜红,他不敢判断,是鲜血还是雨水冲刷掉的红漆。

  他看到她嘴角蠕动,断断续续,不成句子,“玉佩…不还…你了,反正你说……它是给我的。”

  她笑得张扬,不可一世,“都说我…顾长安……一顾…长安……今天我就把这……余生里的长安……全部赠与你……愿你……此生想要的……都得到……所念的……都拥有。”

  ……

  槐花开又开,也没了那期盼着的人……

  桌上摆着符和碎落的玉佩。

  它们本是一对,碎裂了,也就没联系了。

  ……

  ***

  哎,年少时想报的仇也没报,命也丢了,真是荒唐,荒唐啊。

  下辈子别叫顾长安了,叫顾小命儿。

  顾住小命最重要。

顾长安的全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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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与你 顾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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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湛顾长安小说。

生活得更加虔诚一点,幽静一点,多沉思默想,会让人心无旁骛;全副心思情感都投入到一件事情之中;所有的感情都朝一个方向奔流而去。整个人的所有思绪及精力都指向一个伟大目标,这样的人生才终归完整,与自身完全和谐统一容湛顾长安大结局。

爱到浓时情已殇。

顾长安经典语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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