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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的奔腾 与庄共舞经典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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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的奔腾 与庄共舞经典语录



庄子的奔腾 与庄共舞经典语句



对于庄子,许多人大概是把他当做和稀泥的祖宗来对待的。施蛰存和鲁迅争论时有一首打油诗:“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唯无是非观,庶几免是非。”前一句就是出自庄子《齐物论》,不仅一般文人是这个认识,绝大部分研究庄子的专家的见解也不离这个范围。。

如果庄子的思想真的是这种阿猫阿狗无病呻吟时都能有的慨叹:人生如梦啊,是非对错争论都没意义啊。那其实也就没资格称为思想家了。当然许多人对庄子感兴趣,大半也只是觉得他文章写得汪洋恣肆,想象力奇特丰富,寓言铺陈炫目夸张,至于庄子思想究竟是什么,那就是一脸茫然了。真能读懂庄子的,一万个人里是否能找出一个来,也要打问号。至少我所见各种庄子注译版本,古人的,今人的,没一个是能把《齐物论》的意思解读对的。

我写过详细解析《齐物论》的文章,大部分人应该也没耐心读。这里就挑最核心的几段解释一下。

庄子说:

“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也。道之所以亏,爱之所以成。果且有成与亏乎哉?果且无成 与亏乎哉?有成与亏,故昭文之鼓琴也;无成与亏,故昭文之不鼓琴也。”

几乎所有注释者以为这段话表明庄子是反对“是非之彰”,因为一旦是非彰显,“道”就会有所亏,有注者因此还把“爱”解释成为‘䈠’之假借,意为遮蔽不见。其实是未理解上下文。

这里完全无需把爱看成其他字的假借,“爱”即是我们通常意义上所理解的爱,有所爱则必定所有偏好,此亦儒家“爱有差等”之意。所谓“大仁不仁”,“至仁不亲”,至仁可谓道无所亏的境界,到了这种道无所亏的地步,也就成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没有感情偏好,也即无所爱。

“是非”彰显出来,道就会有所亏。道有所亏,就会形成所谓爱,有所偏好,有所厚薄。但这一定是坏事么?不一定。

就如音乐家弹琴,只要他弹琴了,就一定会有成有亏,有些音律声调被强调,有些被淡化,有些忽略,总之他不可能把天地大道在具体的乐曲中全部体现出来。要想“无成与亏”,那只有停手不弹了。

那么庄子认为昭文应该弹琴,还是不弹?显然是前者。正如大鹏扶摇而上九万里向南迁徙,这也许没达到逍遥游的境界,但大鹏还是应该飞,而非躺在那里不动。

把昭文替换成庄子本人,来问一句“有成与亏,故庄子之撰文也;无成与亏,故庄子之不撰文也。”

那庄子究竟应该写文章还是不应该写。只要写了文章,就必定有所强调,有所省略,有成有亏。要想无成与亏,那只有不写文章。所谓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事实是庄子的文章就摆在这里,哪怕有成与亏,但还是应该写。这就是庄子的态度。

【另外说一下,“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也”,有点近似数学里哥德尔不完备定理的意思。体系如果没有矛盾(是非之彰),那就必定是不完备的(亏),如果体系是完备的,那必定有矛盾(是非不彰)。庄子之直觉洞察力,还是很惊人。】

下文两句话则是关键中的关键:

“是故滑疑之耀,圣人之所图也。为‘是’不用而寓诸庸,此之谓‘以明’。”

注释者一般把这里的滑(gǔ)解释为“乱”,是没有疑问的,“滑疑之耀”可解释为引起世人纷乱质疑的闪耀。

接下来对“图”的解释就有问题了,几乎所有注释者都认为庄子是反对滑疑之耀的。甚至有一些注释者认为“图”是“鄙”字之误(闻一多即如此认为),这是为了附会自己观点,去改动原文了。

实际上什么是“滑疑之耀”?圣人真的会鄙视“滑疑之耀”么?

答案是否定的。《逍遥游》里的抟扶摇而上九万里的大鹏,就是典型的“滑疑之耀”,这种炫目闪耀的飞行方式,引来的蜩、学鸠、斥鴳的纷纷嘲笑质疑。但庄子鄙视的恰恰是不思进取的蜩、学鸠之类,而非大鹏。

类似逍遥游里接舆所说的姑射山神人的寓言,让肩吾疑惧不已地感叹说:

“大而无当,往而不返。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径庭,不近人情焉”

这同样是典型的“滑疑之耀”,但却为庄子所肯定,反而把肩吾比成了盲人和聋人。

所以“滑疑之耀,圣人之所图也”正确的翻译应为:那些引起世人纷乱质疑闪耀光芒的事业或言行,正是圣人所肯定并致力于其中进行理解和分析的。

“滑疑之耀”即对应于“是非之彰”,对应于“道之所以亏,爱之所以成”,也就是所谓的“庸”。

理解《齐物论》最关键的是要理解庄子这里提到的两个概念:“是”和“庸”。

“是”是万物一致性的根源,是抽象的存在,是“理一分殊”中的“一”,是“中庸”里的“中”,是只能通过理性把握,无法用感觉触摸得到的对象。

“庸”是形形色色千变万化的具体事物,具体观点,具体立场。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没有了“是”,也就不存在形形色色千变万化的“庸”,没有了“庸”,也就架空了“是”,无法理解把握抽象的“是”。

前文中,庄子已经提到“是”与“庸”这对概念:

“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唯达者知通为一,为‘是’不用而寓诸庸。”

事物的分化离散,正是其完成实现;其完成实现,正是某种程度的毁坏。一切事物无论完成还是毁坏,都是对内在一致性的回归贯通。只有明达者才能洞知离散纷纭现象背後的一致性根源,因为这个一致性的本体根源(“是”)不直接显现而是寄寓在诸多具体对象之中。

“其分也,成也”,如石头刻成雕像,部分被保留,部分被挖凿去除。这就是“分”,石头不同部位遭受了不同命运,但“分”的过程,也是某个对象的完成实现。雕像完成,也可说是原先石头的不可逆性毁坏。

也可以用现代科学的观点来解读,一个细胞分裂成两个,两个分裂成四个,这是“分”,但这个分的过程也正是细胞的功能完成实现。当一个受精卵不断分裂成为一个人,这是成,但也是干细胞不可逆性转变为功能细胞失去分化能力的过程,然後人长大衰老最终死亡,这也可以看成是毁。

再如生物演化,一种生物分化演变不同的种群,这是分,也是生物进化得以实现的成。

还有如一个基本粒子不被观测时处于某种不确定的量子态,一旦波函数塌缩成某个确定状态,分化出不同的平行宇宙。这是分,同时也是成。

事物的成也罢,毁也罢,都是内在一致性的体现。比如一个电子通过单缝落在後面的屏幕上,单个电子的波函数塌缩,落在屏幕一个确定的点上。但是只要通过的电子数量多了,屏幕上仍旧显示出波的衍射的图样。背後仍旧是波函数的支配,这就是复通为“一”的体现。

更简单的例子,某个物体做圆周运动,绕着中枢圆心运转。这个圆心就是“一”,不可见。物体每次离开旧位置,到达新位置,都可看成旧状态的“毁”,新状态的“成”,但无论是毁还是成,某种程度都是对圆心的回归。明达者,能知晓这个圆心的“一”把这个物体不同的位置状态贯通联系在一起。圆心本身不为物体所用,不是具体的位置状态,但恰恰寄寓体现在物体那些可见的位置中。此即庄子所说的“为‘是’不用而寓诸庸”也,这里的“是”即前文中的“一”。

举个更能说明问题的例子,一个人朝向某个靶子的靶心射击。射击一百次,正中靶心的概率是较低的,射击落点会呈现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一次射击偏左了,可能他下一次就偏右点。上下也如此。就其成功矫正偏左的倾向,为成;就其又产生偏右的误差,则为毁。但无论是成还是毁,左右上下,其实都围绕着靶心,这个靶心就是“一”,把不同的射击落点联系贯通起来。但如果把靶子上的圆环图样拿掉,直接剩下一块被射出许多洞的木板。用一张白纸画出对应的落点,还能分辨出这些点是怎么回事么?还能确定出靶心的位置么?靶心本身未必和落点重合,但靶心却影响众多落点的分布。这就是所谓的“为‘是’不用而寓诸庸也”

从以上的解说引申开来,那人类社会的各种观点意见,有时候就如同电子在屏幕上的分布,或射击时靶子上的落点,乍看之下,忽左忽右,随机没有规律可循。但落点足够多了,就能洞察出其看似纷纭杂乱,实质还是受内在一致的规律支配。

能包含道之全体的“是”,恰恰只能在这些“庸”中体现。这就如圆周运动中的圆心,相当于道无所亏的“是”,但这个“是”本身却不在物体运动的轨迹之上,也即“不用”,但这个“是”的存在,却恰恰要通过和“是”有一定距离的轨迹点来反映,这些轨迹点就是“庸”。

而之所以把“滑疑之耀”“是非之彰”对应于“庸”,正在于其体现的“道”是亏欠不全的“道”,就其道之亏欠但又具体可见而言,所以为庸;但是真正无所亏欠的道,本身无形不可见,正所谓“不见其形,有情而无形”,恰恰只能通过这些有所亏欠的对象来体现、来指示。

脱离了这些道有所亏的“庸”,也就不可能领会无所亏欠的道的存在。能从形形色色的道有所亏的“庸”也即“滑疑之耀”,“是非之彰”中洞察出内在一致性的根源——能体现道之全体的“是”,这就是所谓的“明”。

所以“昭文之鼓琴”,固然有成与亏,但却比无成与亏的不鼓琴更接近于道,更能体现万事万物内在一致性的根源“是”。

其实庄子所说的“庸”,就是儒家“中庸”的庸,庄子的“是”,即是中庸的“中”。齐物论某种程度也是对“中庸”的引申阐释。

要给庄子说的“庸”和“是”找一个具体的例子,可以用马克思说的价值理论。供求关系决定的商品价格,就对应于“庸”,具体可见。而马克思定义的必要劳动时间决定的“价值”,对应于“是”,抽象不可见,也幾乎不会符合市场经济下具体时间点上的商品价格。但价值还是要通过价格来体现。这也即所谓“为‘是’不用而寓诸庸”。

自然科学里也可以找到相应的例子,一个电子被观测时的塌缩态,可谓“庸”,而真正决定电子存在状态的几率波,可谓“是”,但人类只能通过“庸”来领会“是”,验证“是”。这就是庄子说的“为‘是’不用而寓诸庸”。

【儒家理学的“性”论,性为“是”,情为“庸”。】

用“是”和“庸”这对概念审视《齐物论》开篇说的天籁,也可以一目了然。

天为万物之总名,为整体。天籁不是其他东西,就是风吹过万窍,发出各种千奇百怪不同的声音,合在一起形成的和谐整体。

所谓“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每种声音是孔窍自身特性使然,不同的声音合在一起,却有“前者唱于而随者唱喁,泠风则小和,飘风则大和”的统一有机体的和谐效果。

所以天籁无需另找高妙玄虚之物,就存在于地籁、人籁之中。 释放每个成员的个性,发挥其主动性,显示其独特性,这些个体又能构成一个和谐统一的有机整体,即为天籁。

简洁概括,庄子所谓天籁是不同而和。孔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反过来说“不同而和”就是天籁。

用“是”和“庸”的术语来说,千百万个孔窍发出的不同声音是“庸”,而造成这些声音背后的统一根源——风,是“是”。天籁则在于这种“庸”和“是”的辩证统一之中。

《齐物论》说的是万事万物内在一致性的根源,说的是“理一分殊”。“一”而不碍其为“殊”,“殊”而不碍其为“一”。“一”和“殊”看似对立,实则统一,这是能实现“不同而和”之天籁的根本。

“天籁”中的风吹万窍,是“是”和“庸”这对概念的形象化展示和启发。“是”“庸”实质就是“中”“庸”。

《齐物论》末尾,庄子连续说了五个寓言:尧舜之间的对话;啮缺与王倪的对话;瞿鹊子和长梧子的对话;罔两与景的对话;庄周梦蝶。这五个寓言可以看成是对《齐物论》前文中大量抽象论述的形象化阐释和补充说明。

尧舜对话之寓言甚短,原文如下:

“昔者尧问于舜曰:‘我欲伐宗脍、胥、敖,南面而不释然。其故何也?’舜曰:‘夫三子 者,犹存乎蓬艾之间。若不释然何哉!昔者十日并出,万物皆照,而况德之进乎日者乎!’”

尧想要讨伐三个小国,对三个小国的存在感到不痛快,问舜这是为什么?舜回答说当年十个太阳一样出来,万物都被照耀。你是想让自己的德业比太阳还厉害吗?

诸家对这段寓言的解释含糊不清,几乎都把此处“十日并出,万物皆照”当成褒义,指光明普照大地,是舜要求尧如太阳一样,不必把这些小国放在心上。这样的解释牵强难通。

十日并出,并非好事。尧的意思是反讽,要求舜不要如太阳那般强势。“十日并出”,固然可以实现“万物皆照”,但那样的结果只能是毁灭性的灾难。舜是在讽刺尧,告诉他“万物皆照”未必是好事。

这则寓言是同前文中的天籁“夫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呼应并有所补充。

各种不同的声音配合在一起,才能形成天籁。不要把异己看成必须征服讨伐的对象,倘若硬把所有他者征服同化,结果可能就是如“十日并出”一样,彻底的毁灭。正所谓“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

理一分殊,不同而和,这才是齐物论的真谛。

第二个寓言 啮缺与王倪对话主旨:任何是非对错的判断都有与之相应的参考系,参考系变化则是非评价也随之变化,看似对立矛盾,实则内在统一。抛开参考系来说价值判断,则矛盾混乱,让人感觉糊涂。但把参考系本身放进去,那看似矛盾的价值判断,是一致的。

用现代科学的观点来看,这就如同狭义相对论,不同的速度参考系上,同一对象的时间流逝速度不同,空间尺度不同,似乎矛盾。但实际上并无矛盾,造成这种不同的判断恰恰是因为其内在深刻的一致性:任何参考系上的电磁学理论都相同,光速都相同。

王倪列举了各种不同动物的生存环境、嗜好和美丑标准的不同。实际上是对前文中:“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进行形象化的阐释。

而王倪所说的“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能惊”, “至人”能超越各种动物对生存环境的限制要求,正是“道枢”寓言化的体现,不变而应无穷。

如果做简单类比的话,“至人”就如真空光速,任何参考系下,它都是不变的。刘慈欣的科幻小说三体之《死神永生》里,云天明讲述的三个童话中的深水王子,无论远看、近看,其在视野中的绝对大小都一样,用来影射光速不变。这就和庄子寓言里用至人来影射“道枢”是差不多的。

瞿鹊子和长梧子的对话篇幅最长,要解读起来也最困难。但如果抓住对话最後出现的“无竟”这个关键概念,仍旧可以豁然开朗。

这两个人名,各家一般都不解释,但我觉得也有一定含义。

瞿者“鹰隼之视”也,在古文里也引申为“惊视貌”,“瞪眼望着”。

瞿鹊子应该就是只瞪着眼睛的喜鹊;长梧子则是高大的梧桐树。

寓言的开头就是瞿鹊子问长梧子:我听见孔夫子说“圣人不从事于务,不就利,不违害……”这些都是孟浪之言,但我认为这些是“妙道之行”,对此,你怎么看呢?

长梧子的回答长篇大论,其大意应是真正的妙道只有投身融入广大无垠的时空之中,从全局整体之角度,才能领会。但这种境界,并非一蹴而就,不是某个特定的静止状态下所能实现,只能通过不断的觉醒突破来逼近,这就是所谓的“振于无竟,故寓诸无竟”。

长梧子的论述中言生与死、言梦与觉,最後言是与非。生与死,梦与觉都非真正要说明的对象,而是为最後的是与非做铺垫,其实质仍旧是在境界的突破中不断逼近真正的“是”,无需辩论即可了然的“是”。

其论生死曰:“予恶乎知悦生之非惑邪!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

这句话也可以改成“予恶乎知悦死之非惑邪!予恶乎知恶生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改後也丝毫无损于庄子之意。

庄子的意思不是要讨论生死本身,不是要让人不把生死当一回事情,而是要打破人的知见之障。对境界的突破、状态的改变,有一种开放的心态。表面在言生死,其实并非在说生死。

人对未知的,自己不了解的状态往往充满恐惧害怕,但真正进入这个状态,就会为觉得自己原先的恐惧多么可笑;但如果人满足于,静止于这个新状态,那和满足于旧状态也没本质区别。

接下来,庄子又用做梦和睡醒的状态变化来说明问题。

“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後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後知此其大梦也,而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知之。”

要理解这段话,关键在于要看出庄子这里并不是简单说梦和觉,而是给出了一个无穷嵌套的梦与觉的序列,我看到的几乎所有注译者都没把这点翻译出来。他们都把“梦饮酒者”和“梦哭泣者”当做两个用来对比的不同人,一个人是做梦饮酒,白天醒了哭泣;另一个人是梦见哭泣,白天醒了打猎。似乎就在慨叹人生如梦,苦乐无常之类的皮相之谈。实则庄子要表达的意思是梦哭泣者即是梦饮酒者,梦饮酒是梦哭泣者的梦中梦。梦见饮酒的人,白天醒了之後哭泣,但这白天哭泣仍旧是梦,醒了之後去打猎。但这个觉醒了打猎,本身又可能是更大的梦中的一部分。类似电影《盗梦空间》中的嵌套。

正因为是梦中梦,所以庄子说“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後知其梦也”。

後面的“大觉”、“大梦”两个概念把这个无穷嵌套说的更清楚了。我做梦,然後觉醒了,但这个觉醒本身又是大梦的一部分,这个大梦又需要大觉之後才能知道其为梦;这个过程可以无穷进行下去。过去的注译者不把大梦、大觉的嵌套关系解释出来,仅仅解读成有了大觉悟才知道人生是一场大梦。把庄子精心设计的概念结构给简单化成了人生如梦的庸人之谈。恰恰成了庄子所讽刺的“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知之”。

不妨把庄子设定的概念关系用一张图表示如下:

图中大大梦、大大觉是我根据庄子的意思,添补出来的,往上这个“大”可以无限添加上去。

正因为庄子所说“梦”、“觉”乃是无穷嵌套,所以下面才说:

“丘也与汝皆梦也,予谓汝梦亦梦也。是其言也,其名为吊诡。万世之後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

这意思是孔丘在做梦;你自以为比孔丘高明,仍旧是梦;我说你在梦中这仍然是在做梦,……,这个梦不断嵌套下去,到万世之後(其实是指无穷时间之後),实现这个序列的极限,才有所谓“大圣”(类似《逍遥游》至人的概念,也是只能逼近无法达到的极限状态)解开这个无穷嵌套,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觉醒。这个万世之後的遇到,相当于从晚上到白天。庄子这里说的“吊诡”,其真实本意可能是类似“迭代”,过去解读者没有解读出无穷迭代嵌套之意,所以只能泛泛解释成诡异矛盾。

庄子其实是用梦来比喻境界。人从一个境界上升到更高的境界中去,就如同从梦中觉醒过来,但新的境界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就如同小梦中觉醒过来,其实还在大梦之中。这个境界不断突破,又在更高境界上的不断觉醒,其无穷序列的极限就是所谓“大圣”。

在铺垫了生死、梦觉的论述之後,庄子就开始分析是非的判定问题。庄子实际上是把“是非”分成两类,一类是通过辩论来较量胜负的是非;另一类是无需辩论,就能呈现的是非。庄子认为前者的是非既不能通过一时辩论的胜负来判定, 也不可能通过第三方来裁判。要真正判定,只能通过把前者化归成後者。

化声之相待,若其不相待。和之以天倪,因之以曼衍,所以穷年也。

“何谓和之以天倪?”曰:“是不是,然不然。是若果是也,则是之异乎不是也亦无辩;然若果然也,则然之异乎不然也亦无辩。忘年忘义,振于无竟,故寓诸无竟。”

“化声”这个概念,或指“是非”类型的化归。实现了这种化归,那么依赖别人来判定就和不依赖也差不多。也即所谓的“化声之相待,若其不相待。” 这里“待”的含义,应该是和上文里“然则我与若与人俱不能相知也,而待彼也邪?”的待是一样的,就是依赖别人来判定是非之意。

具体实现化归的办法就是“和之以天倪,因之以曼衍,所以穷年也”。“曼衍”应当是指观念体系自身的演变分化。“和之以天倪”的意思,庄子解释为“是不是,然不然”,也即“否定”。

当然这种否定其实应该是指境界的突破提升。犹如“觉”是对“梦”的否定一般,这个过程无穷进行下去,就是无穷的否定之否定不断进行下去的过程。故曰:“所以穷年也。忘年忘义,振于无竟,故寓诸无竟。” “竟”:成玄英注疏,“穷也”。“无竟”即是无穷。

根据上述,“天倪”含义应是无穷的否定之否定过程整体。

这段话如同说某些绝对真理,不能达到,而只能无限逼近。在这种无穷逼近的过程中,文明境界不断提振升华,而那个真正的“是”也就体现在这种无穷逼近的过程中。这也就是“振于无竟,故寓诸无竟”的含义。

综上,瞿鹊子和长梧子的对话 所要表达的主旨,也是对上文中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故曰:莫若以明。”等论述的呼应和补充。

罔两和景的对话。

罔两问影子:你本来走路,现在停了下来;你本来坐着,现在又站了起来,为什么你这么没有特操呢?

影子回答说:我的行为是被其他对象所决定的啊,决定我行为的对象同样要被其他东西所决定,这如同蛇要依赖蚹,蜩依赖翼一般,又怎么能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这样呢?

影子的状态由人决定,人的行为也要部分受外界因素的决定,其部分主观因素也是早前外界因素累加叠合的结果;这些外界因素又各自可追溯上去。无限追溯形成的序列极限,也和前文反复提及的代表事物内在一致性的“是”呼应。然而要明确把握住,则还是不太可能。如前文所说“是亦近矣,而不知其所为使。若有真宰,而特不得其眹。” “唯达者知通为一,为‘是’不用而寓诸庸。”

以上四个寓言之间本身也有内在联系,第一个寓言是一般性的说要包容他者的存在,极端追求“万物皆照”,并不可取。

寓言二、三、四则是对观念上的他者区分出了三种不同的情况。实质是对前文中说的“夫随其成心而师之,谁独且无师乎?奚必知代而自取者有之?愚者与有焉!”的分解展开

“成心”即某种价值判断形成的机制,庄子说的“莫若以明”,则是通过具体分析原因,来厘清各种意见分歧的实质。而寓言二、三、四正是这种具体分析的表现。

一种情况是一些看似不同的价值判断,实则一致,只不过因其表现形式的不同,省略取舍的不同,而呈现出表面的对立分歧。

这种情况就是寓言二:王倪说的“民湿寝则腰疾偏死,鳅然乎哉?”

这里面有矛盾么?似乎有矛盾。睡在潮湿的地方不好;睡在潮湿的地方很好。这是两个直接对立的价值判断。问题出在这两个判断采用了省略的表达形式,如果把省略掉的部分补充上去,就完全一致了。

补充後是这样的:对人来说,睡在潮湿的地方不好;对泥鳅来说,睡在潮湿的地方很好。

原先那两个看似直接对立的判断,其实不过是同一判断的不同省略形态而已。这样还有必要争吵么?

这也就是庄子前文中说的“道恶乎隐而有真伪?言恶乎隐而有是非?道恶乎往而不存?言恶乎存而不可?”

有时候所谓的是非分歧,不过是各自省略掉了一些东西,你把省略掉的东西补充回去,所谓的是非真伪的争吵也就荡然无存了。也如同庄子说的朝三暮四的寓言“狙公赋芧,曰:‘朝三而暮四。’众狙皆怒。曰:‘然则朝四而暮三。’众狙皆悦。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亦因是也。”

人与人的争吵分歧有时候也是这样,许多情形下实质内容相同,表达次序改变一下,侧重点改变一下,有些人就会暴跳如雷,有些人就会高兴不已,这个其实并不比猴子高明多少。

另一种情况是确实有实质分歧,这种分歧是人处在不同境界层次的结果。每一种“是”,在更高的一个境界看来,就是“非”,在更更高的境界看来还是“是”,再往上高一层,仍旧是“非”。正是在这种是非的交替之中,人类的认识不断深化,文明水平不断提高。这种是非的争辩不是没有意义的,恰恰是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让人从有限的境界推升趋近于无限的境界。

所以同一种观点,有些人是从较为肤浅的层次境界上去支持,有些人则是较为深刻的层次境界上去支持;有些人是从较为肤浅的层次上去反对,有些则是从更高的层次上去反对。能简单的说,支持这个观点的就是对,就是正义;反对这个观点的就是错,就是邪恶么?当然不能。就比如西方哲学里有唯心主义、唯物主义之分,能简单的说唯心主义就是反动落後,唯物主义就是正确进步么?不能吧。正是在唯心主义、唯物主义的互相辩论,交替上升的过程中,才有思想的进步。马克思自认是唯物主义,但他却高度评价黑格尔的唯心主义,这是在他看来,深刻的唯心主义比起肤浅的唯物主义,更接近于深刻的唯物主义。

这种现象在人类思想乃至科学领域比比皆是,各种不同的对立观念,在互相批判互相否定过程中,不断深化,交替前进,从较低的境界,上升到更高的境界。这种否定,正是庄子说的“天倪”。

如果取消各种不同观点的对立否定,只允许一种思想的存在,只允许一种观点的表达,人类的思想也就彻底停滞,哪怕真是辩论获胜一方,也不能代表真理,只能禁锢人的思想,使得人类停滞在一个层次中封闭不前。如梦中人一般。

但反过来,能说分辨是非对错没有意义么?更不能!境界的不断实现和突破,本身就是在在不断分辨是非对错中实现。只要较真的分析对错是非,才有可能达到某一境界,并以此为平台进一步向上。如果没有这种认真执着的分析对错是非,那连最底层的思想境界层次都谈不上。

这就是庄子通过瞿鹊子和长梧子的对话想要表达的内容,而绝不是许多人解读的那样人生如梦,泯灭是非界限,一切都无所谓的庸人哲学。

第三种情况,一些人的思想其实完全是外界决定,如同影子和人的关系。你与其问这些人的观点为什么会这样,不如去追溯决定这些人思想背後的原因。要改变这些人的观点,不能从他们本身的角度着手,而要从背後的原因着手。

上述四个寓言的关系分析完毕,最後剩下的就是第五个庄周梦蝶。

庄周梦蝶是对第一个寓言的呼应。尧舜对话的寓言是说包容他者,还是较低层面。而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则是他者和自我的一而殊,殊而一。他者即是自我,自我即是他者。是同与异的对立统一,一和殊的对立统一。正是理一分殊的体现。可以说庄周是蝴蝶的某种存在形式,蝴蝶是庄周的某种存在形式,两者是统一体,但又不妨碍其分;两者之分又不碍其为一。

蝶只不过是一个象征,实际上蝶可以是任何东西,是任何生命体,乃至非生命体。儒家所谓万物一体,也即庄子所谓物化。自我是世界万物的某种存在形式,万物是自我的某种存在形式。此正所谓“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如果局限在人类范围内,那可以说自古至今世间无数人,其实只是我一个人,任何其他人都只不过是我在某种限定条件下的存在形式;反过来也可以说我即是世间任意一个人。

第二个寓言里王倪说的至人“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能惊”,是更具化的表达。至人在大泽即是大泽,在河汉即是河汉,无处不在又无所在,彼即是万物,万物即是彼,又怎么会热、会寒、会惊呢?

《齐物论》的主旨演变成后世理学的“理一分殊”,其思想之溯源则是孔子在《易经.系辞》中说的“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

《齐物论》不是抹煞事物的个性,泯灭是非对错的界限。《齐物论》恰恰是要正视事物的不同,承认是非的意义,但要指出不同事物和是非对错背後内在深刻的一致性根源。承认不同,不妨碍其内在的一致;内在的一致不妨碍其表现出形形色色的不同。正因为这种“一”和“殊”的辩证统一,才能实现不同而和的天籁,让世界成为一个有机整体。 此也正是《中庸》里说的:

“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 我们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知识却 是无限的。要想用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知识,便会感到很疲倦;既然如此还要不停地去追求知识,便会弄得更加疲困不堪! “名也者,相乳也;知也者,争之器。  二者凶器,非所以尽行也, ——名是相互倾乳的原因;智是相互斗争的手段。两者是凶器,是不可以尽行的。 “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也。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 ——天下有道,圣人可以成就事业;天下无道,圣人只能保全生命。  现在这个时代,仅仅可以避开刑戮。幸福不过像羽毛那样轻,不知怎样才可以去承受;祸患重得像大地一样,不知怎样才能避免。 “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人们都知道有用的用处,但不懂得无用的更大用处。 “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  故善生者,乃所以善死也。” ——大自然给我形体,用生使我操 劳,用老使我清闲,用死使我安息。所以称善我生存的,也同样称善我的死亡。 “故跖之徒问于跖曰:‘盗亦有道乎?’跖曰:‘何适而无道邪?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知也;分均,仁也。  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之有也。’” ——因此盗跖的门徒问盗跖说:“做大盗的也有法则吗? ”盗跖回答说:“无论哪个地方都怎么会没有法则呢?凭空猜想屋里储藏着多少财物,这就是聪明;带头先进入屋里的,就是勇;最后退出屋子的,就是义;酌情判断是否动手的,就是智;分赃均等的,就是仁。  这五种不具备而成为大盗的,天下是决不会有的。” “故绝圣弃知,大盗乃止。” —-拋弃仁圣知识,才不会出现窃国大盗。同理:“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所谓 “圣人”,就是为世间立下行为规范、成为人类楷模的人。 此外,庄子的经典语录还有“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  ”“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送賫。吾葬具岂不备邪?”“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虚而遨游者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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