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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少年蓝 经典语录

来源:网络 发布时间:2019-11-15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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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少年蓝 经典语录》正文内容

九月少年蓝 经典语录

历史上的胤末燮初,是一个悲哀的年代。

英雄们刚刚诞生在钢铁的摇篮中,世界在动荡和战火总挣扎。

北陆瀚州在蛮族七大部落的控制之下,七部的盟主青阳部以北陆大君的身份君临草原。而浩大的东陆属于古老而高贵的胤王朝,十六个诸侯国以铁桶的形状拱卫着神圣的帝王之都。

然而,和平的年代已经过去,无论是东陆的皇帝还是北陆的大君,都无力去维系庞大的国家。王权已经旁落,怀着野心的人竞相踏入战场,在乱世中夺取自己的一席之地。

胤皇朝喜帝二年,青阳部吕归尘·阿苏勒被送往真颜部,在南方温暖湿润的草原上休养。

仅仅三年之后,真颜部举旗退出青阳部掌握的草原议会库里格大会,开始了反叛大君统治的战争。于是滚滚铁流从北方而来,青阳的虎豹骑血洗了南方的腾诃阿草原。

喜帝五年早春四月,青阳九王吕豹隐·厄鲁的大军冲破了真颜部最后的阵营,真颜部主君——“狮子王”龙格真煌·伯鲁哈,在乱军之中砍下了自己的头。真颜部被灭族,草原七部中最弱小的一支永远的消失了,青阳的主人——吕氏帕苏尔家族——再次用血捍卫了大君的尊严。

而就在同一个月,在东陆中州,赤潮般的骑军开进了胤朝帝都天启城的城门。东陆的雄狮,来自“南蛮”的离国的诸侯嬴无翼骑马直趋太清宫,在阶下昂首不跪。七百年来第一次,皇帝在刀剑下屈服,成了臣子掌中的傀儡。

旧时代被摧枯拉朽地毁去,而新时代则建立在战士的尸骨和妇孺的血泪上。

四十五年之后,大燮的官史《燮河汉书》回头去描述这段乱世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初,帝王失位,风云变作。

强雄贵功业而贱人命,恃三尺剑,征诸天下,老弱欲偷生而终乱离,沥血荒野,枯骨相籍。

是时,天地为熔炉,万物为薪炭,血泪并煎于其中。是以英雄有悲世之歌,继而振拔威武,扫荡风云,立南北二朝,握天下之柄。”

许多年之后,青阳昭武公吕归尘·阿苏勒死在他金色的帐篷中。

临死的昭武公等待着家主和学士们商议他的谥号。他握着大合萨颜静龙的手说:“我曾经立誓要守护青阳和我所爱的人们,可是我错了。我太自大了啊!其实我的能力,只能守护那么区区的几个人而已。可惜他们,都已经一个一个得离开我了。”

然后他昏了过去,等到家主们把议定的“昭武”谥号传进金账,他才又一次睁开了眼睛,说了一句历史上无人能解的话。

再然后他就死了。

颜静龙平生第一次觉得手中的手掌松开了,垂垂老矣的大合萨忽然忍不住放声大哭,想到许多年前炽烈的阳光下的那个孩子。

“我会保护你的。”其实他的一生只是为了这句话而活着。

回到北都之后,大合萨以东陆文字,在名为《青阳纪年》的帛书上记录了这件事:

“霜年,十月十一日,恶风,麋死阿古山脚。

大君、五家王子、共东陆下唐国使节拓跋将军山月西狩,遇狼。其时护兵死伤,余众寥寥,群狼噬马,大君有灭顶之危。而有五王子吕归尘·阿苏勒,奋祖先之威。拔剑斩狼,决其喉,断其首,救父于危难。其余诸子皆退避,不能及。

护兵大呼跪拜,震惊四野。”

后世史学家们谈起这次南行,总是带着疑惑和赞叹的语气。

他们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只绵羊被放出了羊圈,他就变成了咆哮的雄狮,怒吼着奔向了东陆大地。无论是英雄还是救主,无人可以否认,点燃乱世战火的手中,有一只是属于青阳昭武公吕归尘的。他的理想他的志向最终化为焚烧世界的烈焰。他骑着火红的战马要去拯救这片天下,却发现自己的马蹄下踩满了弱者的尸骨。

而此时此刻,遥远的东陆,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仰望着空中唳转的飞鹰,正在飘渺难测的宿命中等待他的到来。

英雄们即将相遇,武神铁青色的手在冥冥中拨转他们的方向。沉默已久的乱世之轮重新开始运转了,它擦着耀眼的火花,把灾难和泪水,火与水,一同抛向了九州大地。

武帝 元年 胤武帝(风炎皇帝)白清羽即位

武帝 三年 太尉府军机参议公山虚上表,武帝在十五诸侯国推行“十一宗税法”和“兵甲勤王制”

武帝 七年 武帝亲自北伐,苏瑾深为大将军,领十五国大军共三十一万,史称“风炎铁旅第一北伐”

武帝 八年 武帝在朔方原北的者虏障和青阳部虎豹骑决战,双方损失惨重,订下城下之盟

武帝 十五年 十五国重组“风炎第二铁旅”,武帝再次亲征,公虚山以“帝师”名义随军参议,势如破竹

武帝 十七年 雪嵩河决战,虎豹骑全军覆没,武帝携无数珍宝马匹返回东陆

武帝 十八年 武帝驾崩,公山虚不知所踪

幽帝 元年 六月 武帝(风炎皇帝)以病崩,无子,众臣立其外甥为帝,即幽帝,改元 。中央政府已丧失对地方诸侯的控制,在诸侯的强烈要求下,“十一宗税法”和“兵甲勤王制”被废除

幽帝 六年 三月 幽王叔杀侄继位,即危帝

同年唐国王叔裂地成立上唐国,和下唐并立,危帝默许

危帝 十一年 九月 危帝被刺身亡,其子继位,即明帝

明帝 六年 一月 明帝暴毙,死因不明。其子继位,即肃帝

肃帝 十八年 二月 肃帝病逝,其子继位,即穆帝

穆帝 元年 十一月 穆帝弟杀兄自立,即哀帝

哀帝 二年 一月 哀帝以“北征三蛮”为理由,恢复风炎皇帝时期的苛税法“十一宗税法”,诸侯国震动

哀帝 八年 九月 在百里氏家主百里长青的斡旋下,哀帝和诸侯达成“君臣三约”,废止了“十一宗税法”,消减羽林军

十二月 天驱武士团大宗主幽长吉孤身进入下唐南淮城

十二月九日 暝龙驿馆血案

哀帝 九年 十月 燮羽烈王姬野降生于天启,为姬氏长子,其父燮文祖王姬谦正,时任皇室少府副使

哀帝 十年 十一月 青阳昭武公吕归尘诞生于青阳北部,是夜流星射空,天相大乱

哀帝 十三年 二月 哀帝崩,“哀喜夺嗣之乱”,嵋山王白烨即位,天启兵乱,公卿横死。姬谦正举家流亡至下唐

喜帝 二年 青阳部世子吕归尘·阿苏勒·帕苏尔被送往腾诃阿草原疗养

喜帝 五年 二月 北陆,真颜部反库里格大会,起事,青阳世子为人质

四月 离侯嬴无翳以雷骑五千,北上天启朝见喜帝,东陆九关陈兵以备。真颜部决战青阳于雪嵩河,真颜部兵败,主君龙格真煌·伯鲁哈·枯萨尔战死

七月 天启城秘传勤王铁券,十六国起兵勤王,铁锁河决战

十月 锁河会盟,诸侯尊嬴无翳为十六国霸主

喜帝 六年 一月 羽林上将军苏瑾深投案,自称矫诏传旨,斩刑处死,传首十六国。嬴无翳加 公爵、“天启守护使”

四月 羽然抵达下唐,姬野和羽然相会于南淮城

八月 神秘的东陆使者山碧空秘密北上,会见北陆大君

九月初六带着大君的信,青阳部大合萨厉长川·沙翰·巢德拉及南下,在风炎铁旅的战 争之后第一次试图打开东陆的大门

喜帝 七年 四月 朔方原数十年不见的春季豪雨,青阳世子失踪。长子窝棚和三子窝棚在北都城聚众械斗。淳国密使洛子鄢被逐出北都。青阳世子终于遇见了他的爷爷,被封闭的血脉得到了传承,青铜之血的神话复 苏了,谷玄的宿命也一同苏醒

六月 下唐国大将军拓拔山月赴北陆,和北陆大君吕嵩·郭勒尔·帕苏尔会面

八月 青阳世子意外归来

九月 大君偕世子及下唐使节西狩,于阿古山脚沙伦堡遭遇狼群,世子发奋斩狼救父

十一月 青阳世子吕归尘·阿苏勒·帕苏尔南下

喜帝 八年 三月 为了收集军费,离公上书被其胁持的皇帝,再次恢复“十一宗税法”

淳国公敖太泉带三万风虎铁骑据守当阳谷,抗拒征税的使节

四月 “当阳骑夺战”,嬴无翳轻骑三千人北上,夜斩杀敖太泉,降淳国为侯国。诸侯在离国强大的兵力威胁下,接受了苛刻的宗税

六月 吕归尘抵达下唐

八月 姬野以平民身份出战蛮族少年武士,这是未来君王们的第一次相遇

九月 因下唐武殿都指挥使息衍的推荐,姬野加入下唐禁军,守卫太子东宫

十月 “万垒之鹰”和“沧溟之鹰”相逢于南淮城,天驱的复苏正在酝酿中

喜帝 九年 十二月 喜帝崩,广昌王白恢即位,改元,是为成帝。羽林天军一名三等文书项空月辞去

成帝 元年 九月 下唐百里氏分家,位于东宫的祖陵意外失火,新帝远行至太苍峰,祭天。天驱最后的武士遗骸被起出,“星野之鹰”指套重现,苍云古齿剑终不甘寂寞地 露出了凛凛寒锋

十月 谢圭启程前往帝都天启城,天驱和辰月的秘密战争一触即发

羽然这个名字,和蔷薇公主并称。在演义小说中,羽然之于燮羽烈王,就像蔷薇公主之

于蔷薇皇帝。

可是多年以后,大燮的官史上,却并没有这个女人的名字,只有那些街头巷尾的说书人,

拿着官史上的只言片语,加上野史笔记中搜寻来的轶闻,编成荒诞不经的演义,传唱卖钱,

却总不忘记说起在羽烈王势微少年的时候,曾经有这么一个女孩陪伴在他身边,拉着他的

手飞上天空。

不过史官笔下,总也藏着一些蛛丝马迹。

《燮河汉书·项空月列传》中提到羽烈王征讨陈国,兵临城下,陈国大将军费安力劝国

主不降,双方僵持三个月,最后羽烈王击破陈军本阵,阵斩费安,生擒陈国公。以羽烈王

行军的惯例,不降而破的城池,百夫长以上一律就地处死。陈国公不降,也难逃一死。但是陈国公年幼,又精通琴艺,太傅项空月怜惜他的才华,想救他一命,于是给了他一幅画,让他在面见羽烈王的时候把画献上。

陈国公精通书画,看那幅画不过是街头花匠的手法,毫无章法意境,不禁也怀疑。但是项太傅劝他不必担心,只说这幅画是当初下唐南淮一个流浪画师无意中在街头捕捉真人的背影画下的,天下纵然广大,这幅画却是不可再得,一定可以救得陈国公一命。

陈国公听从了项太傅的话,当廷献上画作,最后果真得以平安脱身,虽然被削去了一切的爵位,却意外地得到了羽烈王赏赐的双钺,作为保他残生的信物。死里逃生的陈国公庆幸不已,别人问他画上到底是什么,他也一直守口如瓶。直到临死,他才把这个秘密告诉自己的儿子,他说自己平生不解的也就是这件事,那幅拙略的画卷上,只是月光下街头手拉着手的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而羽烈王拿到这幅画的当夜,随从们看见他静静地坐在屋檐下的雪地中,拄着长枪,默默地坐了一整夜。

大燮神武三年夜,天启城的书馆中,帘子开启了,微寒笑意的年轻男子手拢着灯火。

纱笼中挑琴的男子没有抬头,琴声叮咚。

“深夜有扰,项太傅恕罪,今日北方火马急报,吕将军攻陷北都城,继续北上。大军所至,诸部闻风归降,牧民奉马乳羔肉相迎。”年轻男子恭恭敬敬地候在门边,像是个传话的小厮。

琴声止息,纱笼中静了片刻。

“北方终究是豹子的家园,不是我们可以图谋的啊,”太傅低低地叹息一声,“大都护知道了么?”

“还未,今夜主上留在西门博士寝处调养,据说是头痛之症又犯了。”

“好。”

纱笼中琴声再起。

“我们宵旰沥血,天驱军团死伤惨重,如今不过得东陆一半国土,吕将军轻骑破关三月而称雄瀚州草原,所花的功夫,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太傅有什么高见?”年轻男子并未退去。

“谢太师要问什么?”太傅声音冷漠。

“要求道于太傅,问英雄之事。”

“英雄之事?问了又如何,谢太师这一生都没有英雄气象。”

“朝闻其道,夕死可也。”

“好。那么我说,所谓英雄,不过是疯子,太师信不信?”

太师微微愣了一下,恢复了笑容,“太傅渊博如海,后学怎么不信?不过请太傅稍加解释。”

“世上芸芸众生,多少人都羡慕那些挥斥千军、呼风唤雨的人,但是终究能够成就伟业的,几十年未有一人。为什么呢?”

“大概……是生来的资质不同?”

太傅低笑一声,“资质是不同,又能差出多少?所谓无敌的武士,不过力敌百人,纵横十六国的谋士,也有失手的时候。武力和智慧,都不是根本。最后决定英雄的,还是他的心。他为何要凭临绝顶,俯瞰群山,这个心愿是他心中的力量,可敌千军万马。”

“后学愚昧,不解其意。”

“以太师的聪慧,已经解了,只是想我亲口说明吧?”太傅笑笑。

“斗胆问主上的心愿是什么呢?”

“太师绕着弯子,还是想问二十年前的旧事。能让大都护统领十万雄兵驰骋东陆的原因,不是心愿,”太傅深深地看了太师一眼,“而是恐惧。”

“恐惧?主上大军所向披靡,除了三五乱党,四野莫不宾服,太傅为何说恐惧?”

“所向披靡,四野宾服,就不恐惧么?或多或少,每个人都有心底的恐惧,你看不出。因为人人都会把自己的恐惧藏起来,从你幼小的时候它就深埋在那里,却不会消失。你有一眼井,你不断往里面填土,一层复一层,你想盖住什么,那是一个鬼魅,你心底的鬼魅。可是你掩不住它,除非你自己杀了它,否则它总在夜里越过重重垒土,还是浮现在你眼前,”太傅拂弦,铮铮作响,“这便是恐惧,譬如井中鬼魅,大都护、太师乃至我自己,都大概莫能外。”

“主上的井中鬼魅,又是什么?”

“鬼魅之事,终不可问。”

“谢太傅的教诲。”太师捻灭了灯芯,退出门外。

历史上的胤末燮初,无休止的战争横贯了整整二十年,巨大的军费支出和民夫征调使得东陆大地始终弥漫着家破人亡的哭喊声。

而在商会巨额资金的支持下,西南的宛州是乱离之世的唯一乐土,失去家园不堪重负的流民大量地流亡宛州,他们在街头巷尾以零工、乞讨和偷窃为生,所以事实上所谓宛州在乱世时代的繁华盛景,也不过是一时的粉饰和画皮。以南淮城为例,越过飞檐交错的紫梁街,街背后的阴暗处污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流民们饥饿的目光聚集在破弊的屋檐下,他们有的就此饿死,有的怀里带着匕首,以端详猎物的眼神看着往来的人。

而奇怪的是,在燮朝成书的《燮河汉书·风物志》中犀利地揭露了当时宛州的真实生活却把南淮城写作了人间天堂,在以铁骨成名的燮朝史官中,这样的粉饰是绝无仅有的。野史稗闻中对于这件事的描述或者可供参考:

起稿于神武三年的《燮河汉书·风物志》的第一篇就是《南淮城志》,当时的燮羽烈王召来了史官,亲自描述了自己童年所见的南淮城。他说:“南淮是一座繁华又安静的城,生活富足安康,不尚武力,民风柔弱。如果说比喻,就像织锦,虽然缺乏刚强,但是流光溢彩。春天的时候各家的花圃都有五色的,街头有担花贩卖的人,但是孩子们总是钻进别人家的花圃里偷摘,把偷来的花再贩卖给街头担花的人,种花的家里都骂无赖,可是对着孩子也不便发作……”

他没有注意到这是阶下史官们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帝王的眼里闪着憧憬的光,他继续说着:“夏来就是泛舟,湖上总是彩船相连,一眼望去数不过来,那时候不满十五岁的孩子都可以免费搭船,俗语叫做跳板子,到了近岸的时候帮着下去拖船靠岸即可。那时候就有少年借着跳板子的机会,把歌儿舞女褪下的衣服偷了点典当,被发现了就当即跳船,俗语叫做水飘子。”

他的唇边浮现了笑容,目光凝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整个人的神气都变了,像是真的看回了二十年前的春夏秋冬,看到那些跳板子水飘子的无赖少年活泼的身影,听见他们的笑声。

“秋天是南淮最好的时候,十里霜红开了,有钱的人家飘船看花,一上午都看不尽凤凰池上的秋玫瑰,秋天南淮的颜色尤其艳丽。满城的桃枣也都熟了,果树的树枝一直伸到各户人家的墙外,拿着长杆直打过去,后面跟着一个人接,满筐都是果子,我们叫做打秋风的。到了冬季也不下雪,偶尔有霜……”

“大都护!”史官终于不能再记下去了,“史书是后世的镜鉴,请大都护三思!”

“三思?”羽烈王竟愣住了。

年纪最长的的史官膝行而前,“书上有记录的,单只有前朝喜皇帝九年一年,南淮城里就饿死流民不下九千人,城外的乱葬坑都填满了。又有笔记说南淮当时,买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入青楼根本不需付钱,只需給粮五升,俗名称作父母粮,就报了十六年的养育的恩情。宛州貌似繁华,其实是吃人恶虎,大都护也曾说乱世之酷,升斗之民最苦,是以有拔尖而起一统天下的志愿。可是这样写出来的南淮,无异于粉饰骷髅啊!”

“放肆!”羽烈王勃然大怒,“这是我亲眼所见的南淮,你们这些深养在学宫里的夫子,不过凭着基本来历不明的笔记,怎么能跟我说粉饰骷髅?”

“大都护即便要啥杀臣子也是要说的!大都护难道以为天下人都是瞎子,只有大都护所见才是真么?臣祖籍就是南淮,亲眼所见,灾年饿殍横死城郊,根本不容入城,难道也是假的么?”

“你!”羽烈王拔剑上前。

白色头发的年轻人挡在了史官的面前。

“西门闪开!”羽烈王怒喝。

钦天监的西门博士按下了羽烈王的剑。

“大都护,”西门博士说,“你所记的,都是假的!”

“西门你……”羽烈王的容色急变,“你也不信我么?”

“我信不信又如何呢?”西门博士的声音像是古潭深水一样没有一丝波纹,“南淮是不是那个南淮都无所谓,可和你偷花跳板子打枣子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羽烈王默默立在大殿中,配件苍然一声落地。少顷,他从史官手里抽过记录的纸卷,大步回了书房。

第二日内监去书房请羽烈王早朝,发现他趴在案上睡着了,胳膊下压的纸卷上是他亲笔写完的《南淮城志》,帝王在里面固执的说:“南淮者,人间之胜境。无饥馑灾荒之属,里巷中常闻笑声,灯火彻夜夏不闭户,惟少年顽皮,是为一害……每春来之际,辄有窃花者、弹雀者、钓鱼者……”

成帝元年,东陆平安,没有战事。

那一年北辰升入了中州的星野,光芒如剑,有流星雨溅落,毁伤了几处地方的农田。钦天监不安,把星图呈在了太清宫皇帝坐前。稍隔几日,又有下唐东宫地下的祖陵起火,把营建数百年之久的数十座正殿配殿烧成了灰烬。皇帝新即位,以为是不祥之兆,特赦天下的囚徒,又免贫困地方共十二城的税赋,亲自登雷眼山太苍峰祭天,上《罪己祁文》,入冬才返回天启。

帝都史官所不曾记录的,是下唐武殿都指挥使息衍自请为蛮族世子吕归尘的老师,开始教习行兵布阵的学术。

在南淮城多雨的秋天里,老人揭开丝绵,端详着古老的巨剑。

剑里那些不能解脱的魂魄还在咆哮,真正的腥风血雨,已经在东陆的天空卷起了墨黑的阵云。

大胤成帝三年八月,对峙中的殇阳关终于变成了决战的所在。六国诸侯联署“义甲勤王令”向离国第二次正式宣战,大胤皇帝所期待的第二次勤王远比他想的来得更快。

楚卫国诸侯楚卫公遣舞阳侯、御殿月将军白毅出征,亲自相送一百二十里,至建水辞别,为之歌《采莲》。白毅所部一万辎重人马,携带驮马六万匹,直指殇阳关下。而楚卫国最为精锐的山阵精兵,已经依托建水之力提前出发。

下唐诸侯百里景洪遣武殿都指挥使息衍为统帅,大柳营两万大军扬旗出发,偕同二十万斤辎重车驾。

淳国监国重臣梁秋颂为淳国公敖之润传令,重新启用屯田静养的名将华烨,这位东陆传名为“丑虎”却被风虎铁骑的部下们尊称为“虎神”的名将重新提起了他的战刀。风虎铁骑以一夜突进三百里的高速从北方指向王域背后,威慑嬴无翳留下防守王域北面的赤旅军团。

而虎牙和影月这两件将以血光照亮未来二十年的魂印兵器,在少年们的掌中发出神兽般的轰鸣。它们渴望着鲜血和金属的撞击已经太久了。

武器是不能久藏于匣中的,乱世诸名将和未来的帝王也一样。他们整备了盔甲,立起标志着各家徽记的大旗,去向不知结局的战场。而此时,舔着爪牙的雄狮正在殇阳关的深处,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胤成帝三年,八月十七日,燮羽烈王与离公嬴无翳相遇于殇阳关外五十里的涩梅谷口

大燮初年,茶坊酒肆里最流行的几段说书之一就有《涩梅谷霸王奋刀》一章。说到这里,先生们无不眉飞色舞唾沫飞溅,仿佛挥袖之间五千雷骑冲锋陷阵,帝王们刀剑纵横。孩子们也喜欢听,喜欢听霸主和皇帝之间旗鼓相当,惺惺相惜,他们相约于若干年后决胜东陆,而其中一人真的成了东陆的主宰。

可是那场意外的决战在史书中的记载确实极简约的,《燮·河汉书·威武王本纪》说:“成帝三年,八月十七,王出殇阳关,帝出黯澜山涩梅谷口,终相遇。阵前相决,王惜帝之才,收刀北向而去。帝年二十二,初起野尘之军,语项太傅曰,‘我遇王,而知天下偌大’。”

而此时狮子的骨灰已经沉没在越州的流水中,而皇帝高坐在太清宫的帝位上,目光空洞地越过重重云天,去向没有尽头的远方,他的脚下,万臣驯服。

殇阳关勤王战和锁河山八鹿原血战并称,是胤末燮初历史上意义深远的两次决战,皆是离国以一国之力对决诸侯联军。两次战争中,包括调动的民夫,都动用了三十万以上的人丁。而每一次战争,无论哪一方面的成败,都在战场上扔下了堆积如山的枯骨。

殇阳关勤王战结束与胤成帝三年十月十七日,以离国谢玄军团从殇阳关撤离为终结。这场战争整个过程不到三个月,仅有一场决定性的战役,然而各诸侯国死伤的总数超过七万人,惨烈程度堪比胤帝国开国时蔷薇皇帝强攻阳关的那一站。不世出的霸主和不世出的英雄们于沙场上纵情挥斥,后世的军法家们回头去研究这场战争,无不盛赞两方领军者的谋略,认为即使后人回到当时的战局中,也难有超越前人的机会。这场战争被称作关隘攻防战的经典,这传奇却是以鲜血来书写的。

七万人的尸骨无力收拾和掩埋,便被抛弃在荒野里,直到第二年春天,楚卫国还在不断地征发民夫就地掩埋尸骸。殇阳关在这一战中成为一座积尸数万的死城,就在白毅等六国军团撤离后的次日天降豪雨,暴虐地冲刷着这座古老的雄关,附近的人称为“天哭”,是死者的怨气积累在天空中所化的阴云崩碎了,泪雨滂沱。城中水深四尺,尸体腐烂导致疫病流行,再没有人敢派兵驻防,殇阳关四周变作了一片死地。联军在殇阳关外六十里处建设土城“南靖”,代替殇阳关作为帝都的门户,直到次年的夏天殇阳关的清理结束。但是“南靖”这个歌主城却被保留下来了,作为殇阳关的前哨。更多的人却并不熟悉“南靖”这个名字,而称它为“哭城”。

这场战争的影响甚至延续到数十年之后,楚卫的土地最终并入大燮的版图,燮敬德帝在位年间,第一次核查人口。大燮的官员惊讶的发现楚卫地方竟然有数千人家是女子和女子相婚配,以夫妻称呼。敬德帝令查实,疑心其中有人逃避税赋可结果出乎预料,原来楚卫地方军武之风盛行,乡村男子往往结伴从军,而在殇阳关一战中,楚卫军团死伤惨重,乡间一村一村的男子都埋骨在殇阳关下。一时间女子无人可嫁,容貌出色的宁可自卖给富家作为侍妾,更有女子之间互相婚配,粗壮者田间劳作,纤细者家中纺织,乡间也称为夫妻,作为一户缴纳赋税。

敬德帝叹曰:“当日殇阳关下,杀十万人,若其尸骨比肩而立,纵太清宫之大,未必能容。遥想其惨烈,而今尚颤栗不能自持。然我兄亲历其阵,万军之中刺杀鬼使,果然铁胆,遂可以取天下。我曾闻坊间有言,谓我守成之皇帝,我兄开国之英雄,此言不欺我。然,英雄长战,庶民滴血,男子战死沙场,父母悲戚,女子无人可托,遂自相婚嫁,有败人伦。我心不忍。”

于是,敬德帝开恩,下令免除“女婚”之家终生税赋。女婚之家闻言,无不抱头痛哭。

此时距离殇阳关血战已经有四十一年,距离胤末风云之战的结束,也不下二十年,过去曾给这些庶民之家带来痛苦的英雄们,也已经被埋葬在泥土中,过去的壮志雄心,恐怕只剩下渐渐散去的魂魄,犹然如流云般在天空中疾行,呼喝着、咆哮着、高唱着过去的战歌。

关于燮羽烈王和他父亲的“大燮文祖皇帝”姬正谦之间的关系,历史学家中一直存在着争论。

有相当多的史料表明燮羽烈王年少时并不得父亲的宠爱,只是他本人从不提起,大概作为庶出的孩子,他本人确实也因此感到些许的自卑。而“大燮文祖皇帝”也是由他弟弟姬昌夜即皇帝位后追封的,并非姬野在位期间的事。

但是另外一些事又暗示了燮羽烈王对于自己的父亲有着很深的感情。在“南淮劫囚案”之后,寄居南淮城的姬家遭到重创,在文祖皇帝倾家荡产请托关系之后,依旧被举家逐出南淮城,此后这家人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为了敬德帝的教育,文祖皇帝不得不和妻子离婚,令敬德帝改姓,从而得以把她们母子送回天启,寄养在妻子娘家。而他自己在宛州一路行商,艰难地赚钱寄往天启得以养活自己的妻儿。

文祖皇帝的去世时姬氏皇族非常羞于记载在史书中的,却又是很难回避,史官们不得不以曲笔暗示。这件事大约发生在胤威帝二年到三年之间,具体时间无从考证,文祖皇帝在淮安夫进行商的时候,被一些商人诈骗,从当地的商人那里借去了一笔高利贷,从事船舶位的倒卖。文祖皇帝有一封存世的信恰巧是在胤威帝二年写给自己离婚了远在天启的妻子,表示自己很快就能有一笔大的收入以便给敬德帝在宫中谋职用,而在这封信里,关于燮羽烈王只字未提。但是很快传来的消息就是因为战争而至的禁海令使得原本昂贵的泊位忽然一钱不值了,而那些和文祖皇帝一起出钱的商人们事实上和当地的高利贷钱庄暗中合伙,在文祖皇帝焦头烂额的时候不断地催促还款。才华和学识过人的文祖皇帝作为公卿后人,本来已经为自己和商人混迹感到耻辱,经历这样的大挫折无法忍受,终于病倒在淮安。但他还不太了解淮安商人的狡诈和刻毒,钱庄伙计不断地在他的病榻前催促还款,并且表示如果不及时还款就要把这位姬氏后人的名字公然写在钱庄的欠款名录里。文祖皇帝不得不把随身的一切东西典当,甚至住进了郊外不要钱的武神庙以偿还部分款项,这一切加剧了他的病情,据记载在一个雨夜里,年久失修的武神庙遭雷,屋顶塌陷,瓦片砸在文祖皇帝的额头上因为无人发现这位新帝朝皇帝的父亲流血而死。

他死的时候睡在稻草上,身边只剩下十几个铜细和一块姬氏家传的玉玦,那是姬氏祖先出仕皇室的时候得到的赏赐。发现他尸体后,钱庄伙计搜走了铜细和玉玦,甚至把文祖皇帝的外袍也拿走去偿还债务了,文祖皇帝仅仅穿着破旧的中衣,下葬时没有任何棺椁。

燮羽烈王立国之后,宛州商会以江氏为首争相投靠这位东陆新贵,其中一人是淮安大豪储若白。储若白此人粗陋无文。但是聪慧圆滑,他直奔天启城表示效忠姬野时,随身带了一块玉玦。这是他多年之前从自己当铺中发现的,以他看玉的眼光,一眼就知道是前朝皇帝的赐物,上面还有姬氏的双虎家徽,他知道此物的价值,始终没有出手,这时候觉得拿来作为讨好新霸主的见面礼再合适不过。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储若白献上这枚玉玦,燮羽烈王反而直接斥退了他。在战战兢兢三四天之后,储若白被燮羽烈王召见,一顿毫不留情的鞭打之后,强行罚没了他的家产。这个决定对立足未稳的羽烈王来说,在政治上是极不合理的,鞭打准备献上大批金铢宣誓效忠的商人,不但损失声誉,更让其他豪商为之止步。

而羽烈王这么做的唯一理由是,贷款给文祖皇帝的那个钱庄其实也是储若白的产业,只是储若白完全不知道一个姓姬的小行商客死淮安是因为他手下伙计逼着偿还债款。

燮羽烈王最后连文祖皇帝的那件外袍也得到了,检视之后发现这件外袍只有外面光鲜,衬里和不易发觉的地方有多处缝补,其实相当的寒酸。而钱庄可查的记录是,文祖皇帝每年都寄回不小的一笔钱给天启的妻儿。据太师谢墨说,这两样东西摊在燮羽烈王的灯下,这位素来阴冷沉默的天驱军团大都护沉默良久,之后披上了父亲的旧袍,站在殿外的秋风里叹息着说:“君为昌夜,自苦若此。此诚父爱,宁不惜我。”

“你为了昌夜那么自苦,这诚然是父爱,可是你就不怜惜我么?”此刻燮羽烈王的声音里也透出了一股源自少年时的辛酸孤独,却也见得他对自己的父亲还是抱着某种隐藏很深的期待了。

胤成帝四年秋。

北都城十万人发丧,青阳部邀请四面八方的部落参加老大君吕嵩·郭勒尔·帕苏尔的葬礼,此前老大君已经被火化,骨灰存在一只黄金坛子里。老大君的葬礼上只有他嫡出的四个儿子,幼子吕归尘·阿苏勒·帕苏尔未能出席,这并不合乎蛮族的习俗,于是有人说新大君吕守愚·比莫干·帕苏尔在此时发丧,是为了召集各个部落的主君来承认他的地位,因为他在春天试图召开库里格大会却失败了。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只有九煵和沙池两个部落的主君出席了这次葬礼。葬礼上最惹人注目的并非这些主君,而是东陆淳国的特使洛子鄢。他带来了淳国监国忠臣梁秋颂的悼词和大量的金银器皿作为陪葬,新大君在葬礼上宣布他们正式和淳国结盟,在风炎皇帝的北征后七十年里,这是第一次蛮族和东陆宣布结盟。

几乎同时,楚卫国名将白毅遭到左相路仲凯的弹劾,尽管楚公爵试图保护她的得力将军,但是路仲凯的弹劾出乎意料地得到了帝都的支持,而且白毅密谋结党的证据也得到了披露楚公爵不得不收走了白毅的军权,让这位名将暂时闲置在家。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一直忌惮白毅而把防线收缩在九原附近的离国公嬴无翳并未趁机进攻。他命令部下张博带领游骑兵在离国门户沧澜道巡行,他本人和赤旅本部却固守九原城,出人意料地采取了观望的姿态。显然这头乱世的狮子觉察到了东陆的军事局面可能向他不可预知的方向变化,所以不愿意轻举妄动。

诸侯们都隐约地预感到雷霆风暴即将到来,各国的战备均被提升。

就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候,一小股蛮族铁骑伪装进入南淮城,在刑场上就走了青阳部人质吕归尘。这个事件在胤末史书中被称为“南淮劫囚案”,令皇室和诸侯都为之哗然。这是风炎皇帝的北征后,北陆和东陆第一次正式对抗战争一触即发。这个事件也直接导致了武殿都指挥使息衍的落马。更令人恐惧的是,七十年前覆灭于山阵下的重骑兵皇帝“铁浮屠”再次踏上了战争舞台,他的雄风如同当年一样令人望而颤栗,可是能够对抗它的风炎皇帝已经化作了飞灰。

以东陆的纪年算,胤成帝五年九月初四,流浪在北荒雪原中长达二十余年的白狼团踏着腥风回来了。

朔北狼主楼炎·蒙勒火儿·斡尔寒和他的白狼团在二十多年前败于青阳部之后,就一直远避在贫瘠的北方,即使朔北部的族人也不知道自己的狼主在哪里,代替蒙勒火儿管理朔北部牧民的是他的儿子呼都鲁汗。

北方冰原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无休无止的北风在天空中旋转咆哮,大地平坦荒芜。那里每年有一半时间为冰雪所覆盖,只分温寒两个季节温季还有耐寒的野草,寒季则只有石头上的苔藓地衣,披着长毛的牦牛和雪羚羊就是靠着这些食物度过寒冬。几乎没有牧民敢于深入那片土地,而蒙勒火儿和他的战士们带着战败的耻辱,一头扎进了北方的风雪,再没有回来。

族人们猜测狼主只是想找个地方埋葬自己。

可是蒙勒火儿没有死,他和他的几千头巨狼,几千名狼背上的武士在那里繁衍生息。人们能在他偶尔返回草原掠夺的时候见到他,他并不掠夺牛羊和骏马,蒙勒火儿不需要财产,他只是需要女人。他手下野兽一样的狼骑兵会趁夜冲进牧民的寨子里,强暴所有的女人,从十岁的幼女到行动蹒跚的老妇。而在十个月后,这支饱受屈辱的牧民队伍迎来了大批新生婴儿的时候,那些野兽般的男人又会回来,他们抢走所有的婴儿,依照模糊的回忆分辨这些孩子的母亲,以便找到自己的孩子。牧民的男人们一律被杀光,因为这些孩子中有些或许流着牧民的血,因此不能留下任何一个可能的父亲,从此这个孩子只属于朔北部的狼群。

还没有生产的女人,他们有时会剖开她的肚子挖走婴儿,不顾母亲和孩子的死活。

这样的暴行令人发指,于是接近北荒的草原成为危险的禁区,普通牧民不敢去那里放牧。

人们敬畏这位苍老而凶残的狼主,也对他怀着刻骨的仇恨。可是没办法,即便北都城的大君也对狼主的暴行保持沉默,没有表示过要讨伐他暴虐的岳父。时间缓慢的流逝,人们已经七八年没有听到过狼骑兵出现的消息了,有人已经在心怀侥幸地猜想这位威震北方的狼主其实已经死了。是啊,蒙勒火儿也不是什么魔鬼,他和其他人一样会慢慢地变老,然后死去。他是朔北部最后一个能率领狼骑兵的领袖,他死后凶蛮如野兽的狼骑兵大概也会慢慢凋零吧?

可蒙勒火儿终于回来了,在青阳大君吕嵩·郭勒尔·帕苏尔去世后的一年零八个月。这个速度已经不算慢,他的狼骑兵要穿越茫茫的北荒迁徙回来,再汇合呼都鲁汗的骑兵团。历史学家们猜测在得知郭勒尔·帕苏尔死讯的同时,蒙勒火儿已经开始筹备对北都城的进攻了。郭勒尔死后再无人能阻挡他的野心,唯有时间的神,蒙勒火儿太老了,他随时可能死去,但他要在呼吸停止前完成他一生的伟业——成为草原的主人!

第一场雪落下之前,朔北大军推进到北都城下,把苍狼的旗帜插在土地里,正式向青阳宣战。

这场战争在东陆的史书中被称为“豹狼之乱”,吕氏帕苏尔家的“豹”和楼氏斡尔寒家族的“狼”,这对草原上的死敌再次爪牙交错,恶狠狠地要咬断对方的喉咙。

胤成帝六年春,北都城内乱,大火一夜之间烧掉了一小半座城池。

内乱中,大君比莫干·帕苏尔、旭达罕那颜、贵木那颜均横死,铁由那颜疯厥,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帕苏尔家的男人们瞬间凋零了。

久候的城外的朔北部大军也向着北都进发了,就要兵不血刃地拿下这座象征草原霸主的巍峨大城了。

在北都城陷落的最后一刻,一个扛着夔鼓的少年带着仅剩的年轻人和各家的奴隶们走出了城门,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铠甲,有的武器精良,有的仅仅手持猎弓,他们带着酒气和被酒气熏红的脸,高举的旗帜上是青阳的豹子图腾。

吕氏帕苏尔家最后的儿子,吕归尘·阿苏勒·帕苏尔,从这一天开始被称为北陆的大君。

朔北部的白狼团和这些年轻人做了最后的交锋。

一日之后,大汗王厄鲁·帕苏尔捧着象征大君的九尾大纛(dao)出城投降。楼炎·蒙勒火儿·斡尔寒,这位狼背上的勇士终于如愿以偿地开进了北都城,三十年前他在这里饮恨北窜,多年后终于实现了梦想。蒙勒火儿并未自称大君,而四方畏惧他的威势和残酷,纷纷前来降服,草原上共称“大狼主”,书中对他的称呼是“篡王”。

也许是已经习惯了北方荒原的严寒和寂静,次年蒙勒火儿带着他的白狼团离开了北都城,不知所踪。有人传说他最终回到了北荒中的朱提山,老死在冰雪中,被狼群分食。

这位郭勒尔时代的最后勇士的死,象征逊王之后草原五百年的平衡被打破了,诸部重新进入了混战。

历史对于某些人已经结束,而对于另一些人,只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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