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割麦的说说
刚结婚那会儿,婆婆家的二姐还没出嫁。这是因为她小时候长疮,腿落下了残疾,我们家比农村一般家庭条件好一点,好的人家看不上二姐,不好的又怕我们看不上。所以,二姐的婚事一直是我们家的难题。
二姑家离我们村不到一里地,一天吃过晚饭,二姑和姑父到我们家串门,婆婆提到了二姐的婚事,姑父说:“俺村儿倒是有个不错的孩子,就是家里穷点。”公公问是谁家,姑父说:“是赵秀才家的儿子。”听说是秀才家的孩子,婆婆说:“他们家人挺不错的,要不找个日子看看吧。”姑父说:“要不你们先偷偷看看他家吧,不行了就不和他们说了。”
在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我和二姐跟随二姑去了她村儿,在二姑的带领下,我们进了赵秀才的家,借口说帮二姑干活,到他家洗洗手。一进家门我和二姐都傻眼了,真是满目萧条啊!三间北屋摇摇欲坠,历尽沧桑的门窗,斑驳得已觅不到油漆的踪迹,门楣和我差不多一样高,进门时我不自觉地稍稍弯了一下腰,生怕碰到我的头。屋里有一张床,一口水缸,两把破椅子和一张破得没法再破的桌子;墙上缝隙挂着两张割麦镰,墙角有两把锄头,看来这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了。
虽然家徒四壁,但床上的被褥铺得平平整整,且干干净净;桌椅虽破也擦得一尘不染,就连那两把锄头都磨得锃亮。东厢房可是他家新盖的房子,红砖白灰的,进去一看,还没来得及粉刷,地面也没有修整。除了这些,再就是院子里的两棵枣树了。二姐脸色不好看,我也不敢说什么,和二姑从秀才家出来,我们每个人心里想的可能都不一样,可谁都不说话。二姑看出我二姐心里不乐意,打那以后也再没提过这事,二姐的婚事再次搁浅。
公公、婆婆看着二姐就犯愁,本村儿有一个我们喊“毛爷爷”的,一天到晚老来我们家串门儿,和公公关系也很好。有一天,他激动地快步来到我们家,那样子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进门就叫声连连“老孙、老孙”。婆婆赶紧从屋里出来:”什么事啊?叔。”毛爷爷说:“孙大姐,你不知道啊!这一次我可给二妞找到婆家了,那家人可好,本分厚道,孩子长得没得说! 还有手艺,以后二妞过门了不会受罪。”“谁家呀?叔”婆婆问,“后村儿赵秀才家。”毛爷爷说完,我们都没有吱声。毛爷爷不解地看着我们说:“咋回事儿?”我说话了:“我姐不愿意。”“为什么呀?”毛爷爷问。我说:“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了,不为什么。”毛爷爷可是出了名的缠磨头,他才不会因为我的几句话就放弃呢。你把秀才家夸得天花乱坠的,功夫不负有心人,婆婆心动了,公公下班回来,婆婆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给公公说了一遍,本来赵秀才家在我们这儿口碑就好,所以公公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那会儿农村相亲也是挺讲究仪式的,相亲都是下午,非得男方到女方家,带一些礼品,如果彼此相中了,还有五十块钱的见面礼。那天下午天气特别晴朗,但我们家人的心情却阴云密布,总怕二姐看不上人家不好收场,不管心里有多忐忑,我们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期待着那万分之一。
下午三点多,赵秀才带着儿子来了,他爷俩一进门,我们眼前豁然一亮,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高个子、浓眉大眼白白净净,虽然有点拘谨,但遮掩不住从内而外透出的文气;这会儿再看婆婆,立马站了起来,和赵家父子寒暄几句,让媒人毛爷陪他们说话,迈开一双小脚,咯咛咯咛找二姐去了,等她带着满脸狐疑的二姐回来的时候,额头鬓角都是细密的汗珠。我偷偷看看二姐,只见她淡定地走进屋里,二姐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小伙子之后,轻轻地出了一口气,那种如释重负的心理变化,被我看出来了。我悬着的心也复回了原位,也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但公公担心人家看不上二姐,一直没表态。
这时候火急马猴的毛爷爷,早耐不住性子了,立马就想让把亲事订了。公公不好驳他的面子,公公只好既不表态又不失面子地说:“这样吧,一会儿,我问问妞啥想法,你们回去也商量商量,如果都没意见,择日我们给孩子把婚事订了。”毛爷爷张开没有一颗牙的嘴哈哈大笑,一口说了三个“中! 中! 中!”
其实,从二姐羞涩的眼神中,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两天后,赵秀才家捎信儿说没意见,婆婆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在农村像二姐这么大年龄都已经结婚了。所以,订婚不久刚好春节,他们就把二姐娶走了,清贫的生活,并没有掩盖二姐脸上幸福的笑容。
勤劳善良的二姐,精明能干的姐夫,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现在两个外甥也都成家立业,外甥女也嫁得不错,是他们当地有名的富裕户,如今二姐子孙满堂,一家人其乐融融,好多同龄人羡慕她有福呢!(文稿/王青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