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痛的折磨说说
突然有一天生活就变样了,二十多年一直好好的,在一个平常的不能更平常的半夜醒来,感觉左足跟痛,当时以为是受凉没有在意翻了个身继续睡,第二天起床发现左足跟不能挨地,不能受力,没法走路,到了中午自行缓解,也没多在意;第二天凌晨在同一时间被痛醒,早晨起床跟前一天症状相同,中午自行缓解。贪生又怕死的我,立刻查了尿酸,自身免疫抗体系列排查免疫系统疾病,做了b超拍了平片,排查骨科和运动损伤的问题。第三天忙,第四天早上取结果,看到以后傻眼了,我从二楼取到结果坐电梯到五楼的科室门诊,三分钟吧,冬天,毛衣后背湿透了。那天我找了九个骨科教授,一个一个的问,一个一个的看,然后听到他们每个人对我说,这不是我们科的问题。我记得下午做完磁共振,等朋友帮我看片子的时候我的腿抖得站都站不直。
从那天开始,疼痛一直随伴随着我,没停过,也再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疼痛部位从足跟变成骶髂关节,髂前上棘痛的被我一个晚上就用手按青了,整个腰背部,然后是右肘关节,左肘关节。足跟痛的时候走路像个瘸子,严重的时候走不了路,床头放着水,糖,还有苹果,饿了就吃,在床上躺了两天基本没下地;髋关节痛的严重的时候,走一步路要停下来休息十几秒;腰背部疼痛面积太大,一次要贴十片膏药,贴的次数太多,最后撕下来的时候皮肤表面都烂了,有透明的组织液渗出;肘关节痛,两个小时发展到动都不敢动,只能坐在那里捂着胳膊,心里想着快点过去快点过去;起初入睡还没有问题,只是每天半夜会被疼醒来,但至少还可以睡几个小时。每天休息不好,第二天整个人都非常困乏,没有精神,像是裹着一条被打湿的棉被,后来因为对疼痛的恐惧,想到晚上又要被疼醒,有了压力,入睡也因此变成一件奢侈的事情。疼的严重的时候,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二十一个小时都在痛,每一分钟都在痛,剩下三个小时需要靠安眠药和止痛药挺过去。烦躁,想把路边的垃圾桶连根拔起,想跟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大吵一架的烦躁。
在回答里看到有人说“不是不想分散注意力,是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你,怎么分散,除非死了”和“晚上难受睡不着的时候,总想一死百了”,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焉。很多次,真的是很多次,我拿着安眠药想一把全吞了,睡着了就不会疼了,死了就不会疼了。那种被疼痛时刻折磨伴随的感觉,会把一个人拖垮,绝望,真的是绝望,你看不到尽头的绝望。痛,痛的厉害,起床是件痛苦的事情,比睁开眼更早感受到的是痛,每天都是被痛醒的,脚跟不能挨床,不能挨任何地方,只能悬空;骶髂关节疼,醒来发现不能平躺在床上,髂前上棘不能接触任何平面,因为疼,侧身睡,背部肌肉像被拧麻花一样的拧着,左边右边都是,只能坐起来。刚开始醒来第一感觉是烦躁,怎么还在疼;然后是愤怒,为什么还在疼;再然后是痛苦,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后来变成了遗憾,遗憾的是又一个夜晚过去了,可我并没有从中汲取到一点点力量,来面对新的一天的疼痛和焦虑。每一天早上醒来像是落水淹溺的人抓住救生圈一样,去吃止痛药。到了下午三四点药效渐渐退去,又开始疼了。可我已经吃到了最大剂量,骨科教授说如果还痛,只能给我打封闭。我不愿意,因为刚查出来骨质疏松,28岁的人,T值像是50岁的停经妇女。
生病以后一直没有跟父母住在一起,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的样子担心。有一天我妈妈给我打电话,问我吃药效果怎么样了。我说好多了,可是肘关节又开始疼了。
我妈告诉我“你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这件事儿了,一个长期生病的人天天喊痛的人其实时间久了会招人反感,你不能对任何人抱有期望,期望那个人能理解你的痛苦,切身体会你的痛苦,那不可能,永远也不可能。你现在能做的就是自己去做检查自己去做治疗自己坚持吃药,即使你回家来住,我也是只能给你洗个衣服做个饭而已,可是半夜躺在床上,痛,还是得你自己受。我和你爸爸当然希望你健康快乐,这也是我们最大的心愿。可是你现在能做的只有接受,真别觉得自己有多难多可怜。”我知道很多人不理解我妈妈为什么要这样说,甚至有人对我讲“妈妈也是第一次做妈妈,有些事不要怪她”。
可我觉得她说得特别好,因为这就是真相,只是很多人不愿意去相信这可能就是世界本来的样子罢了。也许鸡汤会告诉你,苦难自有它的价值,你战胜了它后你才知道自己成长了多少;告诉你要坚强要加油,风雨过后必见彩虹。可是真的是这样吗?风雨过后就一定是彩虹而不是更大的风雨吗?苦难真的有价值吗?确定一切都会变好吗?也许吧,也许会,也许不会。每天被病痛折磨怎么办?如何坚强的活下去?你能做的,只有挺过去,挺不过去也得挺,只能硬挺,只有硬挺,这不是因为你坚强也不是因为你勇敢,而是你别无选择。疼痛已然变成了你生活的一部分,除了挺下去,你无计可施。
真正的人生其实都是一样的痛,生活对任何人来讲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是痛的地方、不容易的地方不同罢了。 在我看来,生命其实没有什么意义,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无常且无序的,只是这无序被人类用理性赋予了它秩序和意义,可是它的本质依旧是毫无意义的,活着,就是经历一切,感受一切,接受能够接受或者不能够接受的一切。
悲观吗?可是我怎么觉得这才是最朴实无华的乐观主义呢?
It sucks, but you will love it.
And, welcome to the real 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