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说说
截止2016年12月,汉中市没有直达敦煌市的火车,乘客需在西安站换乘,换乘方法如下:
汉中高速客运站──西安城西客运站
西安城西客运站──西安站
公交线路:103路,全程约9.3公里
①从城西客运站步行约380米,到达城西客运站
②乘坐103路,经过16站, 到达火车站
③步行约420米,到达西安站
西安站──敦煌站
开车去敦煌市
有个段子,一个新疆的学生在西安上学,放假回家跟家里通电话:“已经上车了,快到甘肃了。”第一天晚上:“已经到甘肃了”第二天早上:“还在甘肃呢,不着急。”第二天晚上:“妈,不要那么急,还在甘肃呢。”第三天早上:“妈,给我去买烤馕,刚刚出甘肃了。”第三天中午:“妈,开门,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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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大部分新疆老铁的要求改动了之前不地道的说法(烙馕)。
上个图,港真,我甘肃比大比不了新疆,比长比不了内蒙。然而甘肃的牛逼之处在于,不管你是谁,你要去新疆,必须完全穿过甘肃全境,这样的话你几乎会路过甘肃的所有地市。
而这个距离是多长呢?国内高速公路的长度与电气化铁路的长度一般来说差不多。我拿高速来举例。
就问你怕不怕!!!
上班的时候回答问题抖了个机灵,刚吃完,待会儿开黑,趁着空子说说我要说的。
甘肃是一个很大的地理概念,抖的机灵里面就说了其幅员之辽阔。甘肃分成非常典型的四块:河西、陇西、陇南、甘南。
1:汉武以来的河西,自武威,张掖,酒泉,嘉峪关到敦煌一直到出了星星峡的新疆。在祁连山雪水沃灌下的河西走廊是秦汉至隋唐的前线,然而,历代在此戍守的士兵耕农,往往随着朝代覆灭,与王朝一起,葬生于时代变革之中。而几十年后重新在此戍守的新人,百余年后又会走向同样的道路。所以从来不曾听闻酒泉,张掖是哪个世家大族的郡望。
2:陇南:秦岭向西的延伸,与川北的群山相接,山大沟深,与世隔绝。
3:甘南:藏人的甘南。
4:陇东陇西(好吧,如了你们意了):自兰州向东一直到与陕西交接的庆阳。庆阳、平凉、天水、定西、兰州,白银。这片土地在黄土高原的边缘,是400mm等降水线的额外恩赐,也是秦汉隋唐帝国的摇篮,曾经关陇军功豪族的龙兴之地,而今衰落了一千多年,只留下雄壮苍凉的秦腔梆子.
说说陇东陇西:
陇是甘肃的简称,其实指的是陇山,也就是六盘山脉,将黄土高原西部分成了泾河流域和渭河流域。我们说的陇东陇西,是不同时空的两个概念。
陇西是一个比较早的地理概念,由秦时陇西郡而来,后来两汉隋唐虽然在这里设置了不同的郡县,但是一直还是把六盘山西部一直到河湟谷地的这一大片区域称为陇西,包括唐代李家,也自称是陇西李氏。当有陇西概念的时候,并没有陇东的概念,那时候的平凉庆阳作为环关中的屏障区域,向来都是关中平原的附庸。
而我们习惯说的陇东地区的由来,是建国后划分了宁夏自治区之后,甘肃省在六盘山东侧的平凉庆阳两市几乎成为夹在宁夏和陕西之间的飞地。我去平凉我姐姐家一趟,还得穿过宁夏才能到。现在与陇东相对应的,六盘山西侧的这片广大的黄土高原区域,天气预报中一般叫甘肃中部。而原来的陇西,变成了一个县城。总得来说,陇东陇西从历史到现在,都是关中平原的辐射区域,互相之间交流频繁,文化传承和风俗习惯一致,口音相通,一个环县的老农与一个渭源的老农能够互相用交流的。并且都是黄土高原西段,地貌气候特征差不多。所以这个区域是应该放在一起的。攀附个祖宗,就叫陇西吧,毕竟上千年来传承未断。
当然你非要分成陇东和甘肃中部,我也没辙。(当然人兰州和白银是工业城市,文化风貌与其他地方差别较大,可以另说。)
我眼中的甘肃是什么样的?甘肃于我是什么呢?
题主提到《兰州兰州》对于我来说遥远得跟纽约一样,对于我来说,宁夏人苏阳时常念叨着的一句:那儿的人们像草一样,才是我的甘肃。
像草一样
我要带你呀去我的家乡 那里有很多人 活着和你一样 那里的鲜花呀开在粪土之上 干枯的身子呀埋在地下哟 像草一样 像草一样 陌生的人呀 经过我的村庄 听我像风中的树叶为你歌唱 这歌声啊 是黑夜做的衣裳 你听见我的心跳和血在流淌 血在流淌像草一样http://www.iqiyi.com/w_19rrb4ybhp.html对于我的故乡,苏阳说得更贴切一些:
这里所有的朋友来到我的家乡,那有很多人活着,还有很多人生长,当然还有些人死亡,那儿的花儿开在粪土之上,像草一样,像草一样。那儿有新鲜的空气和新鲜的土地,还有一些新鲜的花儿,开着……曾经答过这个题:
为什么兰州、银川这些不太发达的地区能出现读者、看天下这种在全国很有影响力的杂志? - 知乎
在我们的土地上积淀着两千年来数不清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如同白鹿原上的黑娃和田小娥。
我有个哥们在肯尼亚的乞力马扎罗山下搬砖的时候,曾经给他的大河写过一个传:
葫芦河传 (一)我的家乡有两条河。一条叫大河,另一条叫小河。从我记事起就这这么叫。大概大河水多,小河水少。后来才听奶奶说,你姨奶奶家就在甘位子河。原来小河叫甘位子河。而大河,读书之后才知道叫葫芦河。葫芦河离家近,映像深,因此就自然而然将葫芦河称之为“母亲河”。甘位子河,却没有这待遇。除了到山上偷杏子路过撒泡尿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葫芦河之所以叫葫芦河,好像没人知道。反正它就在镇西边的山底下流着。太爷爷时在流,爷爷奶奶时在流,爸爸妈妈时在流,我小时候也流着。至于再远点,我就不知道了。读了书才知道,葫芦河发源于宁夏的月亮山,因流经区域像葫芦,才叫葫芦河。也没有弄的很明白,反正现在别人问起来,也能搪塞一二。不像我的奶奶,一问就是,我家那会儿是地主,五几年打土豪的时候,你舅太爷被判死缓抓去坐牢。我那会还小,连夜跑到河边,挽起裤子扑通通就往对岸跑。说着挽起自己的裤管,说,腿就是那会儿被水惊了,再就没好过。然后用手沾口唾沫,快速的在膝盖以下来回搓。奶奶说的河,就是葫芦河。救了她的命,却留了个老寒腿,疼了30多年。 母亲河叫葫芦河,家乡却叫威戎镇。这也符合常理,跟母亲姓的子女总是少数。叫威戎镇,也是有典故的。高中时有个地理老师。个头不高,年纪不大,但显老,总见嘴角挂着积攒下来的唾沫星子。地理老师书本知识掌握的不扎实,经常被问的满脸通红。“这个问题嘛,我下午研究研究。”此时嘴角的唾沫星子就格外显眼。但他善课外实践。记得有次嘎吱窝里夹本《史记》“同学们,今天我带你们去紫禁城看看。”紫禁城离家不远,就在小学背后的一块高地上。说是城,倒更像想象。就一片高地,长满了草。旁边是医院,经常有“死娃娃”被抛到草丛里。那会儿一个人是不敢去的。除非四五个拜把子,一个怂恿一个,紧紧提着裤子,生怕一哄而散赶不上大部队被荒草绊倒。末了还要向女生吹嘘,我今儿在医院背后见死娃娃了。女生也配合,好像很崇拜,又很惊恐,不敢往下听。站在满是垃圾的巷子内,地理老师翻开《史记》,用粗短的手指指着高地说,“同学们,这就是紫禁城,是犬戎王建都的地方。”我们看着高地,没有看见所谓的紫禁城,也没有听见紫禁城与《史记》的关系。便问“《史记》上有记载吗?”地理老师脸又红了,“这个倒是没记载,不过咱们这儿古代有很多少数民族,像匈奴。《史记》里说,匈奴在周时叫猃狁。”终于联系起来了。不过后来专门查过,似乎不完全这么说,史学界还存疑。犬戎王,倒是个很光辉的名字,是能为地方增色的历史,正统的民族偏见也一扫而光。地理老师接着说,后来周王大破犬戎,遂流传“威镇戎人”的事迹,久而此地被命名为“威戎镇”。周王大破犬戎,犬戎王的王也被我们省略,一下子沦为大汉民族勇武的参照。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家乡名字的由来。那年我16岁,正在图谋追求第二个女朋友。之前从没听说,爷爷奶奶没说过,爸爸妈妈没说过,周围人也没说过。因此,总会想起地理老师来。不知道是先想起嘴角白花花的唾沫星子再想起他,还是反之。总之我会想起他。家乡人对家乡的感觉,就像对天空大地,对日夜星辰,对山川河流,对生命轮回一样,保持着一种貌似司空见惯实则无可奈何的沉默。仿佛脚下的土地,头顶的天空,哗啦啦的葫芦河,他死他生,自己的生老病死,都太过天经地义,都了然于胸。只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饿了吃口白面片,渴了喝口井里的生水,生气了打一顿自己的女人。其他太过宏观的问题,都已经超出了他们习惯能掌控的范围,索性他们就不过问,不理会。家乡对于家乡的人民也一样。春来秋往,刮风下雨,天灾人祸,在喇嘛庙山、在吉家咀山、在石家斗山、在阳哇山、在武家塬、在奶头山之间兀自进行着。最重要的,是在葫芦河畔进行着。那会儿我还在伊拉克的底格里斯河畔,于是我写了我的大山:
醉里挑灯看剑——眉间尺刚才看到周凯同学开始写的葫芦河传,写得特好,很久没看到这么平实中见真挚的文字了。当然,我开这个头不是为了吹捧基友。写写我想要写的故乡吧。前两天莫名地特别想念家乡,想起来我很早之前还是个文艺青年的时候给我大静宁写过的诗:五月的阳光和陇上的风,梁峁上的柳树和平川的麦田,羞涩健壮的姑娘和膀阔腰细的小伙子 嗯,就这么三句就没了。在华夏大地,从华夏文明的核心区域关洛地带向西,能看到一堆地名像这样:平凉,固原,镇原,靖远,静宁,西吉,定西,平川,会宁,秦安,西和,永靖,民和,武威,隆德······从这些地名上就能看到西北尚存和已消失各族人民的血泪史。我家就在平凉静宁,如果稍微熟悉一点中华民族命名习惯的话,就知道这俩字背后充满着多大的苦大仇深,所以我县子弟出来闯荡四方的时候永远地带着各种苦大仇深的表情就不为怪了。当然时代发展,世殊事异,也不是说都是苦大仇深,对于生在红旗下,长在世纪初的许多小盆友来说,虽然那时候我县已经经常喜迎重新夺回国家级贫困县五六七周年什么的,但是总之生活条件和世界都在一步一步变好,大家的维生素和蛋白质摄入含量逐步提升,要比我们这批刚生在能吃饱白面饭的80后对世界的观点要宽容得多。所以我也不要求大家就这么一直苦大仇深下去。但是我们八里铺上的老张家不是。前年回家过年的时候,看到我即将高考的大侄子从小时候的淘气无忧也带上张氏代表性的沉郁孤独的表情的时候,我就知道家族性格这种东西,也不完全会随着经济基础的改变而改变。在这两年非常火的美剧冰与火之歌里面(song of kill and fuck),每个家族都有一句代表性的家族箴言,比如凛冬将至,比如听我怒吼。如果说老张家要找一个的话,大概得是这个:老牛钻刺蓬,死不回头。老张家聚居的那个村庄,准确来说就是庄子,叫八里铺,背靠静宁县海拔最高的马圈山,爬山到山顶要走四个来小时的山路。山下有312国道和前几年刚修成的平定高速公路,公路从村庄背后穿过,另外一边的梯田里,是我爷爷的阴宅。今年回家是农历二月二,刚好赶上乡俗祭祖的日子,从车上跳下来就去坟地里,父亲已经在那里收拾好了准备祭拜。自从上高中之后,就没跟长辈们去上过坟了。祭拜完我爷爷之后,顺着高速公路往东走一公里左右,在马圈山脚下小山砖瓦厂的脚下(奇怪这个厂怎么还没倒闭),是我爷爷的爷爷的坟。也就是我高祖父。我想说他的故事。清朝的时候,静宁大概是现今平凉地区这一大片的首府,名曰静宁州,有完善的城防系统,包括三关一寨,也就是东南西关和北边的高城寨。在有城墙的时代,关的意思就是城门关,以及由此推广来的城门外的片区,比如西关就是西门外这一片。因为封建时代生产和组织不发达的缘故,一般筑城是件很劳民伤财的事情,另外筑城也主要是军事意义上的防守,所以一般城墙圈起来的范围不大。也因此,唐长安城和明南京城,明北京城这种外城筑郭上百里,内城包砖五六十里的大城才会视为劳动人民智慧和汗水的结晶。当然,像朝鲜那种堆个半人高的土坡,但一个小县城却要圈个十几里的大圈圈,拿我大明名将麻贵的话来说,就是止为儿戏。 不过,我大静宁城作为关中屏障,陇右区域防守反击核心,有个五六里的大城也是应该的。虽说当年高达四五米,三关都有城门楼子的城墙系统已经作为封建时代的象征在社会主义新中国被彻底抹平了。但是小时候看县志的时候,记得还有特清楚的描述,还有一幅图,城墙和护城河,以及距西南两侧城墙外数百米的葫芦河,东北侧山包上的高城寨形成了一组非常严谨的防守体系。现在也不知道谁家还藏着县志,要有的话说一声借我研习一下。 因为立足于军事目的的要求,筑城不大,随着人口增长,城内很快就没有地方住了,这时候一般都会在城门外建立居住区,而指代城门关的东南西关就成为城门外这片居住区的代称。当年于谦守北京,就是利用北京外城几个城门外的居住区街道狭窄,不利骑兵冲击的因素,布置火铳手以及城墙上的火炮和弓箭手对进入城关区域的蒙古骑兵进行大量杀伤,从而迫使其退却。不过北宋靖康东京保卫战的时候,完颜家的天之骄子们直接一把火烧尽了城外关厢,一方面清理了战场和射界,另外一方面对守军和居民产生了极大的心理震慑和压力。百万禁军连出城作战的勇气的都没有,靖康之耻也就是早晚的事情。磐石大帝斯通黄曾经曰过:没有坚定的保卫者,天堑也是通途。有坚定保卫者的地方,通途也是天堑。 因为文革的时候家谱被烧掉了,我们家往上数也就是数到清末民初,那时候我爷爷的爷爷的父亲,也就是我提到的我高祖父他的爸爸,就在西关这儿,给一家大户地主人家扛活。大户也姓张。 根据我爸给我的描述,以及这几年我对封建时代中国基层社会这种屠龙之术的研究。事件的起因是这样,清朝末年,风雨飘摇的大清甘肃省,一个有着祖上八代贫农革命觉悟又满脑袋老牛钻刺蓬死不回头的佃农张某1,因为抗租不交,被宗族首脑暨地主大户张某A动用私刑抓起来打死了。这种血腥的事情现在看来匪夷所思,但是在中国唐宋以来,遍布华夏各地,最近有很多因为对党国不满的大走资派哄骗大批小布尔乔维亚企图给土地革命翻案,可以看看建国前国工两党当年的社会调查,左的有中共解放前的调查报告,比如毛泽东农村调查文集。右的有李景汉的定县考察报告。如果综合马列毛的封建主义论述,很容易得出一个非常直观的答案。这里有一个非常好的解读:http://bbs.tianya.cn/post-worldlook-906328-1.shtml 总之,因为唯物的历史或者历史的唯物,我高祖他爸张某1被宗族地主狗大户张某A及其狗腿子给打死了。剩下俩儿子,大儿子多大我忘了,反正继续苦大仇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扛活交租。 小儿子时年十四,天下之大,无立锥容身之地。 于是,卖身投靠张某A,俗称认贼作父。出入相随,形影不离。三年。刃杀父之仇于葫芦河畔。 这个小儿子也就是我高祖,报仇雪恨之后投案自首,本当秋后处斩,恰值民国新立,新任县长大人悯其孝直,旋释之。 之后才有八里铺上张家百年的繁衍生息。 其实这个故事怎么看都是一个能放在唐宋传奇或者聊斋志异里的惊奇故事,当然浩浩历史里面这样的故事数不胜数。有更多的没有被记载下来或者随着血脉的中断而被彻底遗忘。我只是每次回忆这个故事,想起主人公的隐忍和决绝,给自己向前的步伐注入些早已磨平的勇气。甘肃于我是什么呢?
她是我故乡,是我的故土,是我十七岁之前的世界,是我的伊甸园,也是我家列祖列宗的安息之地。
每每夜半自对,不过是少年时高枕读书,夕照映红山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