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禾的说说
我大概五岁时,一有钱邻居家的儿子结婚,一个小孩端着饭碗,在草地上摔倒了,把饭盒碗里的粉蒸肉洒在地上。母亲等人家走远后,把地上的肉捡起来往我嘴里塞,那味道真好,感觉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肉,接着母亲又把草地上的饭也抓起来给我吃了。
七岁时候,开始放牛、锄草、耙地、割禾、车水,除抗禾、水车外,几乎所有的农活都会干。上学后,星期天和寒暑假都要帮父亲干农活。九岁那年,在殿嘴上粑田时,不小心摔倒了,脚被粑齿割的鲜血直流,痛的死去活来。有个好心人把烟丝往洗净的伤口上撒,用布包住。记得躺了好久,才忍住了痛,几乎是爬回家的。母亲看了,直流眼泪。
住在牛栏里,被许多人瞧不起,使我最伤心的是一位亲戚对我母亲说:我的亲戚都住好房,就你家还住狗跳的过去的破房。母亲说:我没本事,有什么办法?她接着说:那你儿子还读书呢!母亲默默承受着。我回来后,母亲哭着对我说:太欺负人了,人穷盐钵里都长蛆,你要好好读书,为妈争口气。我听后,也哭了。
那年深秋,我母亲到亲戚家赊了头小猪来养。大约过了不到十天,亲戚家掌门人来到我家,对母亲说:我是来看看我弟弟的,顺便收你赊的猪崽钱。母亲说:现在确实没钱,等筹到钱一定给您送去。这位掌门人没有说行还是不行。接着,她指着我家的破屋说:我的亲戚现在住的都不错,就你还住牛栏,这么破,这么矮,狗都跳的过去。晚上,父亲知道了,大发脾气,怨母亲没 骨气,怨亲戚无情,也恨自己没用,坚决要把小猪送还给人家,宁愿饿死,也不低三下四。
母亲没办法,要我同她一起在小猪脖子上绑了根绳,牵着赶回亲戚家。
已是凌晨二时许,秋风瑟瑟,细雨绵绵。我在前面牵着小猪,母亲在后面吆喝。快走到村西口两颗大樟树旁时,想到这里曾经枪毙过一个恶霸,一个反革命,那个恶霸被步枪打穿了身体,血肉模糊;那个反革命被手枪打碎了脑壳,脑浆迸溢。因曾亲眼目睹,感觉十分恐怖。顿时我双腿发软,走不动了,吓得哭了起来。母亲也难过的哭了,安慰我说:不要怕,哪里有鬼?就是有鬼,也不会欺负我们这样的穷人,我活了四十多岁,受过人的欺侮,没受过鬼的欺侮!我心里好像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慰,又像是吃了一颗壮胆药。再往前走了约一百米,又见到村里一个被邻村杀死的人放在棺材里,并用砖垒了一个小木屋,说是报了仇才能下葬。我又害怕起来,但还是硬着头皮,牵拉着小猪往前走。这家伙不停的叫,好像是为我们壮胆,为我们叫苦,抑或是抨击人情太薄。
有人说:求人比登天还难,人情比纸还薄。这虽然不是生活的全部,却道出了世态炎凉。童年经历的人间苦难,令我对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感同生受,格外关注弱势群体的生存状况。我自认为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尤其懂得知恩图报。
摘自 《闲来笔潭》